漫天的白雾缭绕在小路尽头,云雾将视线糊成一片迷茫的惨白色,她在这陌生的地方走了许久,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前方一望无垠的云海望不到尽头,她就这样徒劳地走了许久,许久之后,一道闪电陡然破开破开这混沌,眨眼间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石柱。
微微抬眼,她看见那柱子上铁链捆着一个人。
看不清那人的面庞,只愰惚看到那人一身广袖长衫,被微风吹起衣摆,襟上一片嫣红的颜色,那人低垂着头,如绸缎一般的发丝飘散在风中,身躯无力的靠倒在石柱上,仿佛要被那柱子吸干精血一样颓靡。
在一片细碎的风声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细细的在说话:“我不该爱他,这是我的罪孽,可我不后悔,哪怕……杀了我!”
脑海里陡然闪过些许片段,她心念微微一动,转瞬间人已来到那石柱跟前。
微风吹起那人的长发,她终于看清了柱子上的人隐藏在血污下的那张脸,美得何止惊心动魄,她楞在原地,双手情不自禁地伸向那人的衣衫……
…………
没想到眼前的景象突然如水波一样漾开,又一眨眼,她已经置身在一片坦阔的高台。
缭绕的雾气仍将四周笼罩着,被绑在柱子上的女子此时静静的立在不远处,广袖长衫被大风吹得如同振翅的蝴蝶一样,那身影肩若削成,腰如约束,宛若随时都要凌空飞去的仙女一样纤细动人。
“你是这一辈弟子中天资最好的,为何生出这等恶念,屠杀同门,**师长,分明堕入魔道,你可知罪!”
一道威严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混沌中,刹那间那混沌中即生出了千千百百张不同的面孔,男女老少,不一而足,却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弟子无愧于心。”细细的女声倔强而坚韧,“我未做恶事,也不担此恶名,更不会让师兄白白牺牲!”
“事已至此,你这孽障还执迷不悟,昆仑绝不容你,今日起,你不再是昆仑弟子,生生世世,永不得进仙门!”。
一片沉默……
那女子忽而低低地笑了,笑声里说不尽的苍凉,抬步上前,她伸手抚向胸口处,手中握住一颗闪闪发亮的东西递到虚空之中。
“我爱了这么多年,这颗心,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它不会跟我走的……我知道你也不要它,可是它想留下。”她说完,忽而一扬手将那红光用力掷向空中,下一瞬,泛着幽光的诛仙剑化成无数剑气,直插入单薄的胸口。
她如遭雷击,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双眼流出血泪,美眸惨然地望着无尽虚空:“红拂自问无愧于心,今日剔骨割肉,唯愿一死,从此与昆仑义断情绝,恩怨两消,生生世世,绝不入仙门。”
怎么……会这样?
腮边似乎溅上温热的东西,她木然的抚上脸颊,在那里触到一片湿润的水迹,而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早被剑气化成粉身碎骨,一蓬血雨落在地上,血水如同游走的长蛇,蜿蜒着流到她的脚下,眨眼间她便被这片腥红包围,全身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丝毫不能移动。那血水越积越多,顷刻间便如海水一样汹涌涨起潮来,将她的身体一寸寸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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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芙瑶惊呼一声,猛地睁开眼弹坐起来。
她躺在一丛花树中,此时透过树枝缝隙,入目只见四周祥瑞天地间一片云雾茫茫,山风飘渺,不时还有红顶白羽的灵鹤盘旋嗥鸣而过,锦绣又祥和。
灵台清明的瞬间,迷梦中的光影又变得影影绰绰,记不清楚,她怔愣望着这人间仙境,这才想起自己是偷偷跟着皇母外出游历来了,今日是天下仙门百年一次的仙剑大会,是以天下仙门都会齐聚一堂,而举办这仙剑大会的,自当是天下第一仙门昆仑山了。
原来这就是昆仑山,芙瑶好奇地打量四周,她小心地拨开树枝,只见不远处身着玄袍的道友们成群结队的往其中一处大殿鱼贯而入,趁众人走过之后,她悄悄在原地身形一转,也幻作与他们殊无二致的模样,颠颠地跟着队伍后头。
尤记得上一次仙圣大会举行的时候,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今白驹过隙,两百年光阴弹指而过,她已是两百岁有余,这么热闹的大典,皇母居然以修为不精为由将她禁足在镜花水域中,还好她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参透结界,眼下莫说一个镜花水域,便是再来两个结界,也不一定困得住她了。
芙瑶正为自己的机智窃喜,突然感觉身旁一株花树摇动了树枝,老夫子阴森森的声音陡然响起:“公主,夫人命你速回。”
芙瑶神色不变,双眼心虚的转向别处,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老夫子早料到她会如此,气定神闲的道:“公主难道不知,身无请柬者不得入内。”
芙瑶终于忍不住驳道:“我堂堂灵族公主,什么物什变幻不出来?老夫子,你太轻敌了。”
老夫子慢吞吞的打断她:“公主又用错词语了,最近念书当未用功。”
芙瑶双眸一瞪,作凶恶状:“如今外面的人都当我这灵族公主先天不足,身娇肉贵,弱不禁风,注定一生毫无建树,你也敢拿我当个草包吗?”
老夫子丝毫不为所动,“夫人说,以公主的修为,还需低调,左右不过虚名而已,且那请柬乃昆仑天尊对受邀者亲自秘密传音,若公主强闯仙剑大会,回头只怕有皮肉之灾。”
芙瑶想到皇母最擅使的藤鞭,心下不禁一虚,然而眼睛又情不自禁的瞟向热闹非凡的大殿门口。
“老夫子,我在灵山的时候,听说今日有一位女剑修要拜入昆仑第一天尊膝下做弟子,他们说天尊将要飞升了,那是成仙吗?”芙瑶只好道出来此一趟的真正缘由。
老夫子也不隐瞒,“应当不假,四海八方已经五百年未出过一个飞升之人,昆仑千百年根基,仙缘深厚,乃天下仙门之首。”
芙瑶撇嘴道:“论仙缘,谁比得过我灵族,成仙成佛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老夫子僵住了树枝,默了好大片刻,方才无比艰难的点头:“公主好悟性。”
芙瑶心下欢喜,又循循善诱道:“皇母总教导我,我们灵族修行之道在于虚怀若谷,深明厚慈,但若是连眼界都不够开阔,又何谈上善若水,胸怀乾坤?”
老夫子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树爷爷,我将来总是要离开灵山到外面闯荡的,老话说的好,山水有相逢,这些同门道友若能结交一二,总不是坏事。”说罢一双水光流转的眼恳切的看着老夫子。
老夫子早已习惯这小魔王撒娇时叫他树爷爷,不高兴了就叫他老夫子,他一棵活了千百年的槐树精,朽木一根,老了,古板的性子一点也没减。
“公主言之有理。”他摸着胡子点头道:“但夫人命令公主速回灵山,一刻不得耽误。”
芙瑶没想到绕了一大圈这老头还是给绕回了原点,遂开始耍浑:“我不回去,正因为这些年我从未出过门,所以外面的人才敢传我先天不足,法力微弱,病秧子一根,你说,我们灵界怎可让外人如此欺侮?”
说罢她立刻一挥手,将老夫子的神识锁在花树中不得动弹,“老夫子,皇母早知你困不住我,她不会怪罪你的。”
老槐树气得吹胡子瞪眼,无奈动弹不得,嘴里不住规劝:“公主不可,不可啊。”
话还没说完呐,那祖宗早就跑没影儿了。
芙瑶躲在大殿附近,探头看到那大殿门口的精妙机关,入殿的每个人都是验明秘音才得以进去。
看来强闯应该是下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