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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苦,非常苦

屋中一片沉默。

苏家在南阳附近几百里内算是名门望族,可是在剑圣那个层次的人物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这样一名超级强者无缘无故废掉了苏家未来的希望,他们虽然个个愤怒,却也无能为力。

崔神医又细细查看了苏明的三处伤口,而后沉思少顷,说道:“这些外伤,老朽的凝翠玄华膏可以起到很好的治疗效果,经脉内伤的话,就需丹药辅助了。炼丹需要时日,老朽先开副方子暂且缓解断脉之痛,过几日再将成丹送来。”

说话间,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个白色花底瓷盒。这瓷盒里头,就是凝翠玄华膏。

苏盛等人听从崔神医吩咐又说了许多话,只是苏明躺在床上,却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

丹田一碎,再难回天。连大名鼎鼎的崔神医都无法帮他彻底解决这伤,看来他的天资,真的只能成为过去了。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黑了,崔神医和苏纵苏盛等人也早已离开了屋子,只剩下苏月一人留下来照顾他。

苏月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柔声道:“别难过,振作一点好么?世界之大能人无数,比崔神医厉害的也不是没有。等你伤势好了以后,我就陪你去寻找那些隐世的高人。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么……

苏明苦涩一笑,回道:“我能感受到,我的丹田并不是被刺破一个洞,而是被毁得分毫不剩,彻底消失了。这世上能人虽多,但又有谁能够无中生有?四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也知道,自己前路已经断了。”

“别这样说!”苏月眼圈一红,佯怒则怪道:“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你放心吧,姐姐也快步入气海境了,到时候我带你走,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帮你重新夺回傲世的天赋!”

“什么?你……气海境?”苏明闻言大大动容。

在他的印象里,四姐一直和自己一样不怎么爱修炼,每天几乎都有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在陪他。可是现在她却说自己即将达到气海境!要知道,整个南阳城的同辈当中,达到九重气蕴的仅仅卓毅一个人!第二位的慕云,现在才六重气蕴境!

苏月轻声一笑,有些骄傲的样子,嗔道:“怎么,就许你天才过人,不许姐姐也厉害一次么?”

“我,我只是……很意外……”

每天朝夕相处,温柔体贴的四姐姐,居然摇身一变也成了个天才!这样的变化,他一时还真有点适应不了。

修炼并非易事,常人六岁筋结骨成,开始锤炼肉身,几乎都要十五六岁才能走完力境九重的过程。气境之中的气蕴境,是吞纳天地元气的过程,同样分成了九重小境界。若能够在二十五岁之前走到巅峰,已经算是天赋不错了。像苏明的堂兄苏志,卓家的卓毅,慕家的慕云,都是十一二岁就完成力境磨练,现在才能遥遥领先于其他人。

十二岁左右步入气境,二十岁之前跨入气海境界,这就可以算是天才人物了。苏月只比苏明大三个月,现在不到十七岁,能有这等修为,的确很让人惊讶。

至于苏明,他在老爹苏纵的压迫下十岁就完成了炼体,而后修炼就跟喝水一样,十二岁半气海境,十六岁气海境巅峰。只要再给他三两个月,就能突破气境,成为开辟境的神种修士,跟父辈的高手分庭抗礼!

只可惜,这些都是过去了。这颗本该震动武盟十三州的耀眼明星,陨落了。

叩叩

有人敲门。

苏志送来了刚刚熬好的汤药,一进门便说道:“三弟,这药苦得很,不过为了快点好起来,你还是忍一忍吧。”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一股子浓浓的焦糊臭味就已弥漫开来。

“大哥,药焦了……”苏月柳眉蹙起,略有责怪之意。

苏志一脸怪异之色,解释道:“崔神医说本来就是这个味道。咳……这药很苦,非常苦,三弟……”

“没事,苦总比不能动要好。”苏明表情苦涩,眼神示意四姐帮自己把药拿过来。

药再苦也只在舌上,总不至于比心里的苦更难熬。

苏月取过药碗,舀了一匙轻轻吹凉,小心翼翼送到他的嘴边。

张嘴服下黒糊糊的汤药,苏明的脸色顿时剧变!

这是药?这是药?这是毒吧!

脸色酱红,额上青筋浮现,他用自己仅有的余力想要翻身,却被苏月一把按住。苏月蹙眉道:“别吐,吃下去。”

我……

在她的目光压迫下,苏明最终还是忍着千般不适,把那又苦又辣又臭又腻的鬼东西咽了下去。

怪不得苏志强调“很苦,非常苦”,原来这药已经难吃到了和烂泥差不多的层次!

“有这么厉害么?”苏月脸泛狐疑,药匙舀起一丁点,伸出舌儿轻轻碰了一下。

“啊……”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和苏明一模一样,脸上精彩至极。

旁边的苏志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堂弟武途被废,他也没真的笑出来。

在四姐的眼神鼓励和温柔伺候下,苏明脸色涨红,憋了一身汗才终于将那碗药给吃了下去。

服过汤药,还有外伤要敷。苏志接过药碗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留得苏月霞飞双颊,为他宽衣解带,处置那些伤口。

苏府之中不是没有下人,只是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自己人来做更放心。反正他们两个也是早晚的事,所以苏志非常知趣的把这促进感情发展的机会留给了他们。

凝翠玄华膏是一种晶莹剔透的碧绿药膏,在瓷盒里就像一块绿宝石,非常美丽。不过这东西价格可不低,足足要六两黄金一盒,堪比二品丹药了。

剑气形成的伤口有些狰狞,尤其胸肺处那一下,更是让皮肉翻卷,有些溃烂。要不是苏家家底雄厚,用得起珍贵药材,这星辰剑气的伤口一般人根本没办法对付。

苏月洁白如玉的手指剜下一点凝翠玄华膏,手法极致轻柔,小心翼翼为他敷在了胸肺处的伤口位置。

那碧绿色的药膏甫一触碰,苏明便感到阵阵冰凉舒适之意,身体忍不住颤了一颤。

“会疼么?”见他颤抖,苏月蹙眉问道。

“不,很舒服。”他笑了笑,示意她继续。

比起黒糊糊的汤药,这外敷的药膏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冰凉的药膏经由四姐的手指温柔敷在伤口,那种沁人心脾,渗入骨髓的舒适感顿时让他爽得飘飘欲仙,胸腹处的伤口才刚敷好,就飘进梦里去了。

看着他精瘦身躯上那狰狞的伤口,苏月脸红的同时也心疼不已。上好药后,她将纱布裹上,又把被子盖上,才悄悄松了口气。

轻轻扫开苏明散在额角的头发,她的眼神温柔而悠远,低声自语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岁月长河中从来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克服各种困难登临绝巅。有人生下来就被断定不能修炼,最终却成为星空下无敌的存在;有人肉身残缺,却硬生生靠自己的不懈努力成为强者,得到重塑肉身的旷世灵丹,问鼎天下;还有人灵根驳杂,却以秘法同修数种元力,照样震惊世人,走到武极朝玄之境。

丹田被毁,虽然很严重,严重到无法挽回。但是苏月相信,这样的问题绝对不会困住他,因为他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存在!因为他是最骄傲的天才!因为他是……她的苏明。

一想到两人的名字,她就不由好气又好笑。父辈开玩笑般给他们取了这样两个名字,结果十年相处,他们不经意间已经成了对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父亲和义父情同手足,当年遭逢大变之时,若不是义父苏纵拼死带着她逃离险境,她早就已经命丧黄泉死无全尸。南阳的生活闲适安稳,既无太多纷纷扰扰,又有个聪慧合拍的天才弟弟,让她非常喜欢。但如今苏明蒙难,丹田被毁,对她来说同样是很大的打击。

叩叩

敲门声又响,苏纵推门而入。

见儿子已经睡去,他黯然摇头,无声叹息。

行至床前,看着苏明消瘦许多的苍白脸庞,他叹道:“本以为这小子可以保你一世无忧,没想到如今却是他最让人操心。”

苏月心中一痛,神色凄苦,低声道:“这次弟弟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很幸运了。义父,你知道他天性懒散,不要再给他压力了好么?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他现在这样,就算我想给他压力又能如何?”苏纵同样一脸苦涩,惆怅不已。

屋中安静了一会儿,苏纵又问道:“月儿,当年你爹到底从地宫拿了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些怪物会不计代价疯狂冲出地宫来?”

提起这事,苏月脸上哀色更浓。她脸色刷白,娇躯轻颤,气息紊乱道:“义父,别问这个好么……”

当年惨剧,犹在眼前,虽已过了十年,但她心中的恐惧仍然分毫不减。

见她这般反应,苏纵唯有叹息。这十年来,他一共也就问过两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这样。兄弟惨死,他也很想去报仇,可是连事发原因都不知道的话,根本就无从下手!

苏明天资卓绝,他还以为等儿子长大以后可以撬开苏月的牙关,问到那些事情。不料造化弄人,寄予厚望的儿子一下子断了强者之路,一切都成了空想。

“时候不早了,义父早点安歇吧。”苏月轻声说了一句。

苏纵嗯了一声,点头道:“那个杀手的事已有眉目,明日我就亲自去趟牧州把事情调查清楚。你呀,也该休息休息了,要是把身子累垮,心疼的可不是我。”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休息。”苏月点点头,送义父到了门口,而后关上门,走回床边为苏明掖好被角,自己靠在一旁,阖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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