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有个好少年,他穿过尘世的喧嚣与阻碍,来到她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言不语,保持他一贯的沉稳与冷淡,但是她唯一能懂他的只能通过他瞳孔里的几分宠溺几分坚定看到他整个人对与她的感情。
他是陈煦詺。
那个在她还算小时活在她心里记忆力甚至现在还出现在她梦里的好少年,他不像现在一样穿着职业而黑漆漆衬着他冷峻气息的黑西装,他像是在岁月时光中辗转的旋转木马,摇身一变穿着那年那个学校的洁白校服,那样朝气,就算冷着脸她有时候还能知道他是笑着的。
然后起风了,梦境里一片空白,少年也一样纯白,他伸出手去拥抱她,给了她温暖。
季玄雅盯着床上睡得深沉的孝媛,黑着脸将她踢到床底下的被子捞起来,动作略带生硬的给她盖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掖好被角,等到完工的时候,孝媛几乎可以说被裹得和粽子差不多。
看着又想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又伸手去折腾了一下围着她脖子那一坨被子,心里还想着:这样不会热吧,要不开空调给这女人裹棉被。
孝媛忽然翻了一个身,冷不丁把季玄雅吓了一跳,他整个人便下意识往地上坐,像个被大人发现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还往一旁缩缩脑袋。
他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啊……shit,真是折寿了。
知道孝媛只是翻身向他这边,他呼了口气,但是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起来了。
他凝着她熟睡的容颜,看了很久,脑袋热热的在心里嘟囔了句:什么嘛,怎么跟个小狗一样。
挠挠脑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伸出食指慢慢放在她鼻息处,感觉到温温热热的呼吸,他吞了吞口水,轻声说道:“真的是活的。”
也许这句话很白痴,但是他偏偏不安时就在晚上做这样的事,他不想一觉醒来发现是个梦,好玩的玩具原来是梦,原来还是自己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每次这样的确认,让他莫名有种安全感。
庄孝媛看起来的确像个身子单薄的小孩子,他因为那一桶水浇上去她的默不作声回房,他在床上辗转难眠,他甚至想到庄孝媛就是个不禁折腾的玩具,害怕一桶水就把她给病折了。
害怕是梦,所以他来了,但发现原来小狗样的笨女人还活着,算是开心了。
小心关上门,蹦达蹦达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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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一个缠绵的吻中喘息过来,看着李瑶将脸埋入自己的怀抱,他思绪有点恍惚,想到了那个庄孝媛。
意识中她从来就不是个会主动**的女人,说不清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对方不主动她就好像雕塑一样立在那里。
拥抱也需要人强制性拉入怀中,接吻又需要等她脑袋当机趁虚而入,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人,没有人可以总是拿得出那样的气势强制性的对她——那个人便是陈煦詺。
他很多时候想过,一开始可能陈煦詺就是最适合她的人。
也许他还假设过,庄孝媛其实也主动。
只不过,她的主动只对她喜欢的人,也许陈煦詺是要一个眼神,她就会像只小狗一样乖乖扑到他怀里仰着脸甜甜叫着哥哥,然后说一大堆不着边际也不浪漫却能让人想挖开她脑袋瓜子想看看里面是何结构的想法。也许陈煦詺坦白告诉她给我吻一下,那丫头指不定连卖身契都签了。
那年接触到她的世界开始,他知道,那个男人始终是会获胜的那一方,只是为何他还不甘,还想去挑战。
“胤辰,你在想什么?”
“没。”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知道他走神,她忍了,耐着性子再问第三遍。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宋胤辰……你真的舍得放弃流连花丛和我结婚吗?多少男人恨不得不结婚继续玩呢,特别还是你这种有家世的人……不会是你家老爷子让你接近我的吧。”
她说话是带着询问的语气,不卑不吭,问得恰好,让他不觉得她是否觉得她不信任他,只是摸摸她的脑袋,“早点和晚点有区别吗。”反正老爷子也没几年就要把企业交给他接手,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的忙不过来没空玩吗。
“你就这样敷衍我是吗?”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
“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任何一段感情都不可能一见钟情就定终身,感情需要经营,需要包容,我或许拿不出更多时间去和别人培养更多感情,因为我最了解你,所以以后的生活我知道该怎样包容和经营,懂了吗?”
他想,也许陈煦詺也是这样的想法吧,因为了解,因为不想再花时间去培养和其他人的感情,因为容不下,因为喜欢,因为……爱。
他从小因为父母离异,各奔东西,留他一人孤零零和这个老爷子一起生活,爷爷经常要他学会心思细腻,他说男人只有心思细腻才能了解一些女人的内心,所以他很有自己的想法。
奶奶是在他十岁那年去世的。
那时候来了好多人。
他唯一只记得生前爷爷总喜欢拉着奶奶的手坐在一起拌嘴,奶奶生气了,爷爷就会给奶奶沏茶,拿水果给奶奶吃,他记得奶奶最喜欢吃葡萄,奶奶一边吃爷爷一边在一旁不停的嚷着好酸,害得奶奶吃着的甜葡萄都变酸了,却还是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蛋笑得灿烂,笑着对他说:“阿辰别听爷爷胡说!”然后递上一串葡萄给他。
那时候大宅的小院飘着一股茶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感觉很温暖。
然后至奶奶走后,再陪老爷子坐在后院看他沏茶给奶奶生前最爱呆着的空位,院子还是那股茶香,那却少了那份让他温暖的滋味,等到大了,当他再一次陪着老爷子一起坐坐的时候,老爷子再沏茶,他忽然察觉,原来那是爱的感觉。
没有了奶奶,就没有了爱。
其实他一直很想了解老爷子过去和奶奶的事。
那时候有空老爷子就主动和他谈起了。
以前爷爷也可以说是浪子,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美人,那便是奶奶。
期间过程太过复杂,老爷子就一句罢了便略过,说到结婚后的日子,老爷子说:“我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和你奶奶离婚,我活着或者发现自己老了,才发现越来越想她,谁知道她有一天忽然站在我面前。”他指了指这个小院,说:“就是这里,再见到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我拉下一把老脸说想她了,她指着我鼻子就骂我这些那些的。”
“那时候你还小着呢,她那时候就是为了回来看你的哟,还好有你这个臭小子在,她住下来照顾你我们才越来越相处得好呀。”
老爷子感叹了一大堆,他说她最喜欢和奶奶老了时候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不像年轻时需要那么多要求,彼此对着彼此那张被沧桑过的脸庞,岁月的痕迹一旦在身上走过,到老来谁都一个样,那时候想起来年轻时候彼此嫌弃真是太幼稚了,老了这还重要吗,在乎的人老了还能在你身边,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奶奶走得那天,她的嘴角是带着笑的。
爷爷就在他床边,十指紧握,他说:老太婆真狠心,丢下十岁的娃娃走了,还比我先走,活了一辈子,你怎么最后还做这么一件缺德事。都说了让我先走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爷爷身子骨硬朗,他记忆中爷爷很少生病,倒是奶奶却时常病倒,大病小病都是爷爷寸步不离的照顾。
奶奶离开前一天还说,教孙子多一点道德,别跟他自个儿一样,和老婆结婚了不珍惜,离婚了老了还不要脸的把老婆赖在身边。
爷爷笑着说是。
奶奶走后一年,爸爸妈妈便离婚了。说不出什么原因,他直觉感觉他们总有一天也会像爷爷奶奶一样后悔的。但是他们似乎走得很洒脱,连他也不管不问。
爷爷除了对他这个孙子稍稍温柔以外,除了奶奶能让他倾尽疼爱去照顾,这世上他还没有温柔对待过的人,那便是他年轻时桀骜的本性,也只有奶奶一个人能对付得了。
有时候他想念奶奶想念到不行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从那里看着这么多年从未变过的小院发呆,然后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以前的大宅温暖气氛不复存在,老爷子甚少多语,趁身子骨硬朗终日闷在房间里管公司的事,也难为他一个老人了。
想过帮接手,但是还是被老爷子拒绝了,老爷子说过一句最真的话,他说怕一旦没事可忙了就想她。
其实何止他想,他亦疯了般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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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策划案改好,陈煦詺摘掉眼镜,揉按眉心。
将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一个人看着空空的房间发呆,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对,想起来了,少了个人,少了个爱吵爱闹的丫头。
即使房子不大他还是觉得安静得可怕,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尽管她没在身边多久但他还是有种错觉,她好像还在一样。
每天习惯早上去开她房间的门,想告诉她该上学了,开了门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星期五准时去接人,去了便看到那丫头静静坐在季玄雅自行车后座上乖乖的模样。
原来这么在乎啊。他嘲笑着自己。
为什么要答应她的荒诞要求,为什么要让她随心所欲,为什么要待她与别人不一样,因为喜欢,因为了解,还有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爱。虽然和别人给爱的方式不一样。
他在包容,他在放任。但是同时他也信任。
从知道真相后,就没打算要让她和别的男人相处,让别的男人有追求她的机会,他就喜欢把她往家里放着,是个吃货也没关系,不会做家务也没关系,他可以努力赚钱养着。
以前是这么养着,以后也习惯这么养。
可以是妹妹,也是老婆,都可以。他什么都不挑,她就在身边给他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