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妇人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肉,眼中满满全是慈爱之色。
而后她面色一肃,正色道:“答应娘好不好,你快随着你范爷爷一起走吧!”
那男童不说话,倔强地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年纪虽小,却也隐隐知道当下的处境十分凶险。
美妇人见到男童不肯,嗔怒道:“你怎如此不听话!”
那男童委屈地看着那美妇人,他从小娇生惯养,娘亲对他向来是温柔体贴,何时说过如此重话,不由又要哭了出来。
美妇人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范管家,语气中有些古怪:“浩然能跟着范老,我也就放心了……”
那范管家听到妇人如此说话,似乎是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正要开口,却见那妇人猛地跃起,朝着墙壁撞去。
范管家大骇,连忙要去救援,却已是来不及,只听砰地一声,那美妇人额头上鲜血直流,当场气绝。
男童见到娘亲身亡,吓得瞪圆了眼睛,小嘴一扁就要放声大哭,谁知还未哭出声来,因为胸中伤心过度,一口气没有接上来,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范管家叹了口气,将男童抱在怀中,看了一眼屋中剩下的数位低头哭泣的妇孺,摇了摇头,一转身直接钻入秘道之中,展开身形,快步而去。
厢房中众人见到夫人身死,范管家也带着小公子离去,不由都盯着那密道入口,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人群中忽然站起来一名侍女,快步抢到密道入口之前,毫不犹豫地跃了下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众人见到有人抢了先,求生的本能愿望顿时都被激发了出来,纷纷拥挤着抢进密道之中,场面一时纷乱。
然而,就在最后数人正要钻入密道离开之时,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厢房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数名手持染血钢刀的军士闯了进来。
领头的那名黑衣武士目光阴沉,冷冷扫过没来得及逃走的数人,落到了那黑漆漆的密道入口处,森然道:“追!”
……
丞相府。
“废物!”
当朝丞相宋贤坐在太师椅之中,手中捧着的青瓷茶碗早已被摔成碎片,地上腾起热茶冒出的白气。
他的身材十分瘦弱,看起来竟像是久病缠身一般,但此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惊天怒气却是让辛天策额头冒汗,目光也是四处游移,不敢与之对视。
“这点小事你都能给我办砸了,我要你何用!”
辛天策低着头,犹如温顺的小鸟一般,丝毫没有平时那让几乎所有官员都惧怕颤抖的威势。
在他的胸前,赫然有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将身上所穿暗金色的飞鱼锦服染红了大半边。
按理说,监天卫副指挥使虽说品级不高,身份却非同小可,是能够直接与当朝圣上对话的重要人物,并不用向丞相负责,似乎不至于如此惧怕丞相。
实际却是不然,楚王朝当今圣上昏庸无为,一心痴迷于酒色之中,整个朝政大权怕是都掌握在丞相宋贤手中,就连历来是皇帝亲卫的监天卫,现如今都要听从丞相的旨意了。
辛天策身为监天卫副指挥使,整个楚王朝的大部分秘辛在他眼中也不再是秘密。
他深深的知道,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宋丞相是多么恐怖无情之人,那些和丞相做对的人,死的又是多么的难看——就比如李景城。
赫赫有名的宣威将军、武者顶峰的通玄境修为、整个王朝军方三大高手之一,这三个身份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令人不敢直视?
如此人物,不照样难逃丞相之手,落得个如此凄惨下场。
想起了符师的种种手段,辛天策不由汗透重衣。
修炼分为两个方向,其一就是他自己所修炼的武道,称为武者;其二就是更加神秘的符道,是为符师。
宋丞相正是符师中最为顶尖的存在——神符师!
如今整个大楚王朝,恐怕也只有常年远在南疆的武道第一高手,通玄境上品的大将军何信才能够与之分庭抗礼了——辛天策如是想到,面上表情却是越发恭敬了。
“除了一个男童和一位老者,其余所有逃进密道当中之人已经尽数伏诛……”
“砰!”
宋贤手中无物可摔,戴着一枚巨大银色扳指的左手重重一拍身旁桌子,冷笑道:“你身为通脉境上品武者,又带着四名练气镜武士,竟然连一个老管家都收拾不了,你可知那男童正是逆贼李景城之独子!”
“属下无能!”
辛天策的头低的更加彻底,几乎就要碰触到自己胸前的伤口。
宋丞相冷冷地看着自己这个得力的下属,声音之中毫无丝毫感情:“东西呢?”
辛天策身躯一阵,脸上变色:“丞相指的是……”
“废话,还用我说出来吗!”
辛天策闻言大骇,只听“噗通”一声,竟是跪了下去,声音之中带着颤抖:“属下……属下没有寻到。”
宋贤紧紧盯着辛天策的眼睛,脸上毫无丝毫感情色彩,只听腾地一声,他空着的手心中竟是凭空窜出了一缕惨白色的火苗,空气中顿时散发出恐怖的高温,火苗时起时伏,状若妖魔。
诡异的是,如此高温的火焰竟未对他的手掌造成任何伤害!
感受到室内的高温,以及头顶那如同实质的森寒目光,冷热交替之下,辛天策浑身抖得更加厉害,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因为浑身冒汗的缘故,身上锦衣贴在皮肉之上,极为不适。
良久,宋丞相似乎是并不想就此毁掉自己的得力下属,单手一翻,火苗瞬间熄灭,接着他揉了揉额头,说道:“罢了罢了!那老管家范彬虽然刺了你一剑,却也中了你的一记碧云掌,想必命不久矣……只剩下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童,谅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你下去吧。”
辛天策如蒙大赦,又是连连叩首,单手压住胸前又开始溢血的伤口,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多呆,连滚带爬的狼狈退出。
宋丞相目光阴鸷,伸手唤来一名全身上下都被黑袍笼罩的人影,低声交代着什么,片刻后,那黑袍人点了点头,飘然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