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是土生土长的中州人,在中州生活了四十多年,还没有出过这座城市。继承了老头子的遗产,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个小小的寓公,靠着出租房子过活,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唯一的不顺心就是婆娘只给自己生了俩丫头片子,看来,家里的两套祖宅,难免要落到外姓人手里。为此,王三真是没少了念叨。
今天中午,王三又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念叨着自己家里的两个赔钱货。忽然听到中州音乐广播电台里的女主持牧歌在用甜美的声音播报一则快讯:“有热心的听众朋友打进来热线,告诉我们在中州河青山塅附近疑似有一个女人投河,啊,现在好像有个残疾人跳下河去救人了。如果附近还有其他听众朋友,请尽量帮忙救治,并且联系警察和医院。希望广大的听众朋友们能够尽快确认自己的亲人平安,也希望每一位朋友都能够在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想开一点。感谢那位英勇救人的朋友,希望以后大家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能够救人优先,嗯,不用着急拨打我们的节目热线。下面,为大家送出一首歌,梁静茹的《勇气》,希望能够给这位溺水者新的勇气……”
王三已经没心思听牧歌继续播报了,他是个典型的爱凑热闹的人,出事儿的地方离他家又不远,站在阳台上向外一望,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站在河边指指点点,立刻飞一般地冲出门去,骑着自行车就跑了过去。
到了人群处,王三自觉地带着耳朵凑了过去,听一个中年男人指着河面说道:“怎么那小子还没把人救上来?这都多长时间了。”另一个老年男人叹了口气:“现在就是中州河水量最大的时候,人掉下去怕不是给冲跑了?你们谁眼神儿好,给看看,还能不能看到水里的人?”几个人都抬眼张望,什么都看不到,王三却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望远镜来,对着河面细细的看,还没找到人影,就听刚说话的中年男人道:“哎,这兄弟装备配的挺齐全啊。”王三讪讪一笑,“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凑个热闹。”一边说,一边在河面上找人影,足足有两三分钟,突然看到一个黑点儿冒出头来,可不就是一个人的模样。
他这望远镜倍数小,实在看不清,朝围观的几个人指了指方向,一起寻摸过去。没一会儿,就见河面上的人影又多了一个,拉着先冒出头的人,向着岸边游了过来。中州河在这一段足足有十几米宽,两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力气,游了两分钟,才勉强靠岸,王三一看,原来晕倒的是个男人,救人的却是个女人,不由得好奇,再看这个女人,登时脸色微变,倒不是他认识这人,而是这女人虽然身材窈窕,但是脸上皮肤筋肉虬结,黑黄不一,全都是烧伤的痕迹。倒是她拉着的那个男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清秀,只是很明显一条腿有残疾,蜷缩着,看起来比另一条腿短了不少。
到底是谁寻死?谁救人啊这是?
河边上看热闹的人这时候也终于发挥了点作用,把两人给拖上岸。女人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急救经验,上了岸就先给昏迷的男人做胸腹按压,很快就让他吐了几大口水出来,只是偏偏还昏迷不醒。这时候救护车也到了,也不知道是谁联系的。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凑近到昏迷男人身前,年轻的女医生不由得惊讶地叫出声来:“千麒?”
钟千麒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浑身冷的厉害,脑子里一阵阵的疼痛,仿佛是有一股不知道谁的记忆在自己的大脑里横冲直撞。他努力想要摆脱这个噩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梦里面,先是一群不知道什么人在打斗,拳来脚往,打的好不热闹,忽然间,一把飞剑从天而降,顿时将这群人杀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有几把飞剑跟在后面飞来,和第一把飞剑斗在了一起,还没分出胜负,就全都静止在了空中。这时候,一道黑色光芒如流星般闪过,整个星球都被劈成了两半,也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覆灭,然后,一位白衣道人赶到,挥一挥手,星球就恢复了原样,死去的生灵也都活了过来,继续他们原先的争斗。
那白衣道人微微笑着,朝钟千麒招招手,道:“千麒。千麒。”钟千麒想要答应,却张不开口,迈不动腿,眼看那个道人要离开了,情急之下,猛然一伸手,不知道推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才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连忙应道:“别走,别走。”
才刚开口,钟千麒就发现自己已经醒了,面前一个年轻女医生,还是个熟人:“哎?白学姐?你怎么在这里?”
白星愤愤然揉着自己的胸口,这个小色鬼,都睡了两天了,一醒来就推到人家这地方,居然还满脸的无辜,真不知道之前这小子是不是在装睡了。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相识一场,只好怒气冲冲地看着钟千麒,道:“我要是不在这里,谁还能救醒你?不是我说你啊千麒,你自己腿脚都不方便,还学什么雷锋?救人不成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很有意思啊?你昏迷了两天两夜你知道不知道?”
听着她连珠炮似的一串话,钟千麒微微苦笑,可是也知道学姐确实是为自己着想,而且这次救人还真的是差点栽进去了。两天两夜啊,哎呀,他忽然抬起头,认真看着白星,涩声道:“学姐,这两天的医药费,是多少钱?”
白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抠门啊。行了行了,这两天就是给你吊了点盐水,总共花了没一百块钱,算学姐请你的……”说到这,白星忽然掩住小嘴,什么叫“算学姐请你的”?有请人吊水的么?钟千麒却喜形于色,冲着白星拱拱手,道:“谢谢学姐,学姐大恩大德,嗯,我现在已经好了,应该可以出院了吧?”白星冲他一挥手:“走吧走吧,自己去办出院手续,也不知道你是多久没睡觉了,之前给你检查浑身都没毛病,就是一直睡不醒。”
告别了白星,钟千麒拄着拐离开了病房。倒不是说他抠门,委实是家庭条件太差了些,他恨不得自己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哪里还敢有什么额外支出。也幸好在这里遇到了白星,不然一堆检查做下去,他半年生活费估计都没着落了。他是中州医科大学中医学院大四的学生,曾经旁听过临床医学系的课程,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白星。白星比他高一届,相对于别人的怜悯或者冷漠,白星对这个外系的学弟表现出一种寻常的一视同仁,从来没将他当成残疾人看待,钟千麒跟她相处的就很开心,两个人算是比较熟稔了。现在大五的白星在中州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实习,看样子在这里干的不错。
钟千麒是中医学院的学生,主修的科目就是中医药的针灸,方剂,诊断一类。学了几年之后,他发现自己学的东西对治疗自己的腿好像没什么用处,于是,他又选修了临床医学专业的部分课程,尤其是人体解剖学和生理学。他从小出过车祸,一条左腿发育不良,足足比右腿短了将近十公分,任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瘸子。因此,他希望能够通过努力,治好自己这条左腿。最近好不容易有了些心得,他开始在自己腿上进行针灸治疗,并且每天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出去走上两个小时的路,结果,前天中午,他走着走着,就看到有个女人跳河,当时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自己是个瘸子了,连忙跳下河去救人。却不料,刚到河底,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一样,好不容易把那个女人给托出水面,自己却好死不死地掉进了水底。他还记得水底里那一团白莹莹的亮光,好像是一团冷焰火在水底燃烧一样,然后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那亮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钟千麒喃喃自语。
刚想到这里,他耳边忽然传出来一个仿佛儿童的声音:“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玄武啊主人。”
我勒个去!
“谁在说话?”钟千麒向左右看去,确认这不是有人在跟自己开玩笑。
那个声音弱弱地又道:“主人,我在你左手里,你抬起手看看。”
听他这样说,钟千麒就真的抬起手,只见自己左手尾指处闪出一道白光,一个乌龟模样的东西慢慢地显现出来,乌龟黑色的壳上还缠绕着一条淡淡的蛇影,正是神话传说中的玄武形象。只是,钟千麒此时关注的并不是这一点。
“就算你是真的玄武,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主人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