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在我的背后,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不开口,她也不说话。
河畔的风拂面而来,吹动沿岸的垂柳,也缭乱了我故作平静的心。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种微妙的气氛在我们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我虽是背对着子衿,但是她的忧伤却是让我感觉是如此的清晰。
你是为何而忧伤呢?我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我想要了解她,想要走进她的心里,为她带来欢乐,驱散忧伤。
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再继续故作平静下去了。
我猛然回身,想要大声的问出子衿的心事,却见子衿抢先说道:“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下,你若是真心要做一套朱子深衣,等会儿别忘了去找筱竹姐姐帮你量一下尺寸。”
子衿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终是忍不住问道:“子衿,你没事吧?”
子衿闻声而停,回眸一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明眸皓齿,阳光灿烂,哪里像有事儿的模样,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一时间,我竟恍惚了。
“石头,你可是要在这儿多晾一会儿,让太阳给你杀杀毒,去一下身上的怪味。”子衿板着脸,“你若是敢把筱竹姐姐熏到了,小心你的狗头!”
子衿用力的朝我挥挥拳头,一副要我好看的架势。
这才是我认识的子衿,那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暴力狂。她会忧伤?鬼才信呢!像她这种喜欢折磨人的“小恶魔”,估计字典里就没有忧伤这个两个字。
我的疑惑没有了,好奇心也随之消失了,看着子衿蹦跳着离开,我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个臭丫头的膝盖不是磕伤了吗?不过这会儿腿脚怎么看上去这么利索?
天呢,我是被骗了吧!
我对着子衿的背影比中指!
这该死的骗子,竟敢欺骗我“悲天悯人”的感情,早知道就把你丢在马路上,让你自生自灭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的功夫儿已经快一点半了。
我左右闻了闻身上,满身的怪味已经在阳光与河风的双重作用下,消散的差不多了,如果不是像我这样刻意的去闻,几乎是闻不到的,丢在草地上的军大衣,这会儿也有了一股好闻的阳光的气息。
此时,子衿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冲我招手,意思是让我快点,活动马上要开始了。
我赶紧的抱起军大衣,去找筱竹姐姐,这是子衿反复关照过的,而且我的确也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汉家衣裳”,毕竟日后想要在这琅琊汉服社里“厮混”,没有一件体面的“装备”是说不过去的。
我有些僵硬的站在筱竹姐姐面前,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她用卷尺给测量身体的尺寸,看到筱竹姐姐并不因我满身的酸臭而嫌弃我,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的手法很熟练,只用了两三分钟就量好了尺寸,而且她还告诉我,不用急着付钱,等衣服做好了再说。
我很是惊讶,问她衣服做好了就不怕我不要了或是不给钱吗?
筱竹姐姐只是笑笑,说她相信我。
我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每一个真正的汉服同袍都有一颗火热的心,而她觉得我也同样,所以她选择相信我。
筱竹姐姐的这份信任让我很感动,如果此刻我身上有钱,肯定会先把钱付了,只是我今天出门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如何改变自己的答案,压根就没想过要花钱,所以也就没有带钱包。
我只好尴尬的告诉筱竹姐姐我今天身上没带钱,等下次一定把钱带来。
筱竹姐姐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没关系。
我说我用银行卡或者支付宝转账给你吧。
筱竹姐姐却拒绝了我的提议,她告诉我汉服虽然是汉民族的传统服饰,但在今天却鲜有人知,制作工艺和流程早就已经失传了,现在同袍们所穿的汉服,基本上都是同袍们自己依照古籍中记载,或者根据出土的汉服款式而做的,并没有什么专业性,就连她自己,也只是这两年才摸索着开始制作汉服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汉服同袍就目前而言,还只是一个非常小众的群体,所以同袍之间,更应该彼此相互信任,相互帮助,一起来为汉服的复兴而努力。当初湘夫人在组织大家成立琅琊汉服社的时候,便希望汉服社的同袍们,能像家人一样相处。所以在我的朱子深衣做好之前,她是不会收我钱的,因为她制作汉服的时间还不到两年,没多少经验,怕做出来的汉服我会不满意。
听完筱竹姐姐的话,我真的是感慨万千。
在当今这个社会上,像筱竹姐姐这样的人,已经是很少见了,如果像她说的那样,整个琅琊汉服社的人都如她一般的话,那么这个群体,真的是令人敬佩,而那个将他们组织在一起的湘夫人,也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在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才发现我和他们差的实在是太远了。我是一个广告人,所以我对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比一般人有着更清晰的认识,我每天所接触的客户,无一不是“金钱至上,利益为王”的势利之徒,为了能够更多的销售产品赚取高额的利润,他们必须要用广告来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是的,我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能够拿到丰厚的回报,我早已将良知抛却在一边,整天琢磨着怎么欺骗玩弄消费人群。我虽然不是一个时尚的人,但我却比所有的人更加的时尚,因为当人们正在追逐时尚的时候,我却早已经让这种时尚过时——时尚需要广告的引领。在我这里:天空没有雾霾,永远都是蓝的;女人不会衰老,永远美丽年轻;一种经过PhotoShop处理过的圆满幸福,让人们永远的可望而不可即。
我原来是如此卑鄙的一个人,我用广告污染着这个世界,奴役着人们的潜意识,和这些汉服同袍相比起来,只在“思想品德”的这一方面,就被他们甩开了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些,我沉默了,也安静了。
因为我实在是需要反思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