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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就计

又是放纸鸢的季节,兰儿身子日渐沉重,由牛儿陪坐在院中晒晒太阳,望望天空中的星星点点。

沈枫备了食物,陪姑娘们踏青。

铺好了毡毯,摆好了吃食。姑娘们驾轻就熟地放起纸鸢。

黑无常是第一次放纸鸢。自从遭遇了毒神,他终日东躲西藏,不敢大意,来凤凰别院的日子比先前少多了。今日受邀踏青,望着心中仙子的笑颜,即便即刻被毒神打死,他也觉得值了。

黑无常刀法精妙,放纸鸢这样孩童的拿手好戏,反做得生涩。方千邈看得摇头,沈枫也忍不住笑。原去耐心的教他。仙子的手握着黑无常的手,仙子的发随风拂上黑无常的耳畔……

黑无常感觉到醉意,没有醇美琼浆入口,心里却有化不开的浓情。

原离熟练地扯动着线,望空说:“俊来了才热闹!他最能闹腾。可惜现在他也忙了,好些时日不见他来。“

沈枫取过一个美人鸢递给方千邈,说:“庄主也放一个。去去晦气。“

方千邈接过,看那美人画得精致,笑说:“这画工比普通纸鸢精致多了,有些舍不得放走。今年是哪家买的纸鸢。“

沈枫跑开几步,替方千邈拿好纸鸢说,“这个是我做的,本说给离和去玩儿,离偏一眼看中了牛儿买的胖丫头,去也没注意这美人,不如孝敬庄主了。“

方千邈举起手中线轱辘,冲着大家喊,“这可是咱们沈大管家自己做的,没人要,我可放了啊!“

凌风一直坐在毡毯上吃东西。虽知方千邈故意同时约了自己和黑无常是想释前嫌,可看见黑无常就想起那段黑暗的狼狈逃亡,多少有些心结,听方千邈这话才站起来,边走上来边说,“看看真精致的话,我勉为其难收了吧,慕容老大前几日就撺掇我姐要放这个,我回去讨姐姐个欢心。“

原去把自己的线轱辘往黑无常手里一塞,急慌慌奔来喊:“那是我和离的,不能给凌风。“

凌风先一步抢到沈枫身边,拿过纸鸢细看,说:“还凑合。我要了。“

原去抢过方千邈手中的线轱辘,冲原离和黑无常喊:“快来帮忙啊!别让凌风掐了线!“

原离拽着自己的线轱辘跑来,纸鸢的线和黑无常的线在空中绞缠到一起,黑无常手忙脚扯着线乱晃,力气一大,空中的线被扯断,原去那只纸鸢就滴溜溜远去,黑无常一急,扔了线就追。

原离看黑无常的线断了,又拽着自己的线奔来。

凌风扯着纸鸢,原去扯着线轱辘,方千邈体贴地接过原离手中还放飞着胖丫头纸鸢的线轱辘,看原离扑腾着凌风手上的东西笑。

沈枫走去捡起黑无常掉地上的线轱辘,另取了个寿桃纸鸢连上,递给方千邈说:“让他们争去,庄主放这个。黑无常真是实心眼,放晦气断便断了,追回来做什么。“沈枫接过原离那个胖丫头,收了些线,看纸鸢前行升空。换了手拿起寿桃说,“庄主放吧!“

方千邈不理论追抢纸鸢的三人,跑了几步,借着风势,看着寿桃慢慢升高。

那边三个人追抢得厉害,这边沈枫和方千邈两个人安静地望着空中摇曳的纸鸢。

方千邈说:“凌风这样子,真半点傲天下的影子都没有。“

沈枫笑说:“他从小和慕容家的小子们混,那傲性子还不是豪门里滋长出来的,本性不坏,和离去两个没城府的丫头在一起,他能傲什么?“

方千邈打趣问:“咱们沈大管家原来还分得清好坏!“

一边心不在焉的聊着天,一边听着三个人的追抢,心情特别的放松,放松到忘记了提防。两个人手上一松,风筝线同时断掉。两条线没有绞缠在一起,两个人也没有加力,莫名断掉,只能是他人作梗。

方千邈和沈枫同时回身,手上线轱辘同时飞出,一上一下,同时攻击上盘下盘。虽然远比不上和老二那样常年磨练的配合,但也算默契。金狼王哎呀呀怪叫着跳开。

沈枫脸色一沉,走开一边去。方千邈看他这般反应,知他不会再为难金狼王。

方千邈问:“干嘛去。“

金狼王看今日天气好,随便出来走走,偶然看到方千邈等人,故意捉弄他们弄断了纸鸢线。金狼王伸了个懒腰说:“我能干嘛?你让我离那臭小子远些,我终日躲躲藏藏呀!”

方千邈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说:“林玉敛说了,别再添乱,他不难为你。“

沈枫和抢纸鸢的三个人说换个玩法,大家一块放纸鸢,自己放那美人,谁能从自己手里夺了去,就归谁,若谁都夺不去,那就由他作主给谁。凌风虽吵嚷着沈枫一定会做弊,还是同意这个玩法,几个人重新拿了纸鸢放起来,天空中很快升起四只纸鸢。原离的鹰,原去的蜻蜓,凌风心想升了空,越是厚重越有胜算,选了个最大最重的蜈蚣纸鸢串,放了上去。离去二人都看凌风那蜈蚣串一串九个蜈蚣,从大到小,在空中张牙舞爪,纸鸢线也是特别粗,只怕在空中绞缠,没人能赛过他。

金狼王看四个纸鸢升起来,挑眉说:“凤凰山庄是替那臭小子做打手的?“

方千邈在沈枫准备的那一堆纸鸢里取了只素色菱形纸鸢,答:“你说是就是吧。反正他让你看着他躲远些。想不想玩会儿?天气不错“

金狼王接过去,接好线,放起来说:“我真是没有想到,江湖第一侠庄的庄主这么轻松惬意,你难道不应该忙于行侠仗义吗?“

方千邈看金狼王操控着纸鸢低低飞着,慢慢靠近沈枫的美人纸鸢,警告说:“既然离想要那只美人,沈枫八成会偏袒她,你最好别插手,惹急了姑娘们,可别说我没警告你。“

“他的身手和你不相上下,这样一个手下,你怎么收伏的?“金狼王依然慢慢不声不响靠近那只美人。方千邈对金狼王的话题没有兴趣。

金狼王手捏纸鸢线,灌内力于中,用力一扫,那美人线果然被金狼王的线削断,美人没了牵引,立刻向后退去,离去二人惊叫起来。沈枫手中线轱辘往空一扔,线轱辘在空中几个翻转,和断掉的那段线缠绕在一起,线轱辘重,落到地上,那美人又向空中爬升。原离追过去,拾起线轱辘,重新理清线接好。

原离手中原本那只鹰的线轱辘被扔到了一边,沈枫捡起来,开始收线,鹰很快回到他手上。放好了鹰,他又帮原去收回蜻蜓,说:“都累了,坐下歇歇吧!“

原离收回了美人,凌风收回了蜈蚣,原去说:“小黑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沈枫将一叠风筝收好放回说:“我去看看黑无常,你们歇会儿。”

凌风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毡毯上,原去和原离剥了水果吃。

方千邈冲金狼王说:“这下好了,你搅了大家的兴致,坐冷板凳吧。”

金狼王一个人放着无趣,也收了线说:“你们家谁说了算?他还是你?”

方千邈说:“他有姑娘们撑腰,当然他说了算。”方千邈一一为金狼王介绍离去和凌风。

沈枫看黑无常手里拿着原去的风筝,静静靠在树后,自己也放轻了步伐,收敛了气息靠上去。

赵红霜的声音传来,“我来这里很多次,希望在凤凰别院附近遇上你,我不信你会带着别的女人离开我,我不信你是带着阴谋来到我身边……“

老七为方千邈等添送热水热食经过这里,遇上有意在附近徘徊地赵红霜。赵红霜动情地诉说没有改变老七脸上一丝的冰冷。

“黑水教再上中原,意图何为?“老七冷冷地问。

“难道在你的心里,只有黑水教和凤凰山庄的敌对吗?难道我们不能跳脱开来,只看我们自己的感情吗?“赵红霜语气激动起来。

“我们只是工具,没有谈感情的资格。若你执念于此,只会输得更惨,也只会伤得更深。你明白我永远不会背叛。“老七的语气还是很冷。

“他们可以那样对你,为什么你要对他们死心塌地?“赵红霜想起了老七的伤口,想起了老七的残手。

“难道你把你的菊花仗扔在地上,它就会背叛你吗?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工具会在乎主人如何待它。若是利器,主人爱惜,若是钝器,主人可以打磨,但若工具为主人丢弃,就是一堆破烂而已。无论是怎样的待遇,我都不在乎。死心塌地是我的本分。“老七努力想做一把利器,害怕被人丢弃。

“那你究竟爱过我没有?“到了这样的年纪,赵红霜还执著难忘至纯真情,她真的太渴望真心被爱。

老七抬头,看着赵红霜,冰冷的脸上爬上一丝哀伤,他走过去,轻轻抚摸上赵红霜那不再美丽,不再年轻的面颊,有些困惑地说:“我对很多人说过爱,但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两个人做那样的事就是爱吗?我和很多人做过。如若肯为对方去死就是爱吗?但我是个工具,我如何死,何时死,为谁死,要主人的允准。什么算是爱过你,我真的不明白。一件工具会有爱吗?“

赵红霜呜呜地哭着,扑进了老七怀里。先前想好的责问,怨恨,都不知道如何说起。

沈枫刻意清了清嗓子,从树后走出去。黑无常一惊,沈枫悄无声息在自己身后,自己是听得太惊心没察觉。

老七一把推开赵红霜,直扑到沈枫脚边跪下,磕头不止,浑身哆嗦得厉害,这一惊,真把他吓得不轻。

“滚!“沈枫轻声一个字。老七爬起来,提起食盒,飞快跑远。

沈枫恢复了从容的笑意,对赵红霜说:“痴情不是坏事,可是失了尺度,不仅毁灭你,也会毁灭他。“

赵红霜看着沈枫和黑无常的背影怅然,作为女人,她是失败的,作为黑水圣教的教徒,她是失败的,作为母亲,她也是失败的,恨了一辈子,如今面对老七的欺骗和无情,她却恨不起来。

黑无常知道废庄一役,凤凰山庄疯狂追杀黑水教,导致黑水教溃逃,毒神失望至极,今日沈枫遭遇赵红霜,却并不想赶尽杀绝,想他也该是有情有义的人,不想让老七难过。

沈枫边走边说:“放纸鸢是放晦气,放便放了,你何须跑这么远来捡。“

黑无常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把去的纸鸢拿回去还是扔掉。沈枫看穿他的尴尬,笑说:“捡回来了就带回去吧,早晚会再飞走的。“

早晚会飞走了!黑无常心底那根弦被触及,仙子早晚会飞走,自己这么痴痴傻等,是对是错。突然间很舍不得把这只纸鸢还回去,这上面有仙子的痕迹,他日仙子飞走,自己还有个念想。

“你也爱过吧?“黑无常望着手中的纸鸢。

沈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黑无常,他的笑容从容平和,让人忍不住想听他的循循善诱,“爱过!“沈枫走回黑无常身边,“当然爱过!“他望望树荫外撒满草地的阳光,笑容满面地说:“未历过真情,做不到无情。黑白无常,杀手之王,看惯生死,冷绝无情,其实,不过是不懂情罢了?我可说得对?“

黑无常呆呆望着他。是啊,自己不是无情,自己是不懂情!从小和白无常一起跟着毒神长大,只知道挣扎求生,遇见原去,什么都变了?自己不是生而无情!自己渴望情,渴望爱!

沈枫走出树的阴影,把自己沐浴在阳光里,转过头来说:“爱过才懂情,懂情才知如何爱?“

黑无常急走两步,问:“如何爱?“

沈枫的面容在阳光下特别的柔和亲切,“如何爱?有了爱的资格再说如何爱吧!“

爱的资格?老七的话在耳畔响起,黑无常犹如五雷轰顶,所有痴想和梦幻都被撕得粉碎!沈枫的声音突然冷厉,“你也无非是毒神的一件工具。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何来爱的资格?没有资格,却强要去爱,只能是伤害!“黑无常嘴唇蠕动,发不出声音,这和老七曾经的警告如出一辙。

“那……那你……“黑无常脸色惨白。

沈枫淡然一笑,“工具哪有爱的资格。我也一样。庄主已误了原去,不希望你再误了她。“

毡毯上闹成一片,老七刚送了热茶,热酒和新的吃食。两位姑娘也不扭捏,几个人划拳行令,闹得开心。老七从不参与如此热闹的场面,送了东西就回。

离去二人冲沈枫和黑无常招手,要他们快些过去。沈枫笑应着过去,给大家一一重新斟满,才给自己和黑无常各倒了一杯。大家欢声笑语,一派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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