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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将计

赵阔岚今日宴请钱大将军,请了四大世家做陪。这也是四大世家的规矩,公开的场合从来都同契连枝。赵阔岚在四大世家中偏向军中的监察,按理应该和军中将领保持距离。这位钱大将军是镇守北境的主帅,因帐下参将佟必航之死奉旨回京,赵阔岚生性豪爽,只有他才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公然宴请钱大将军。也只有四大世家敢在这个时候作陪。只是外人看来,这恐怕是一场鸿门宴了。

慕容清风注意到只有林玉敛的马车停在赵府外,其他几大世家包括钱大将军都还不曾到。林玉敛身体弱,做事总是最慢,从没见他如此早起地做陪客。

管家一面将几人向厅里请,一面着人快去通报赵国公。林玉敛早来了,难道赵阔岚不曾去陪客。

丫鬟上了上等的好茶,赵阔岩几乎同时到了厅里。厅里没有林玉敛,没有赵阔岚。慕容清风心念转动,就听凌风已经问起:“林玉……那林家小侯爷马车不是在吗?这人呢?”慕容清风感叹可惜凌风不喜结交,否则假已时日,他倒是个好帮手。

“哦,这……”赵阔岩看上去脸色有些疲惫,听说最近迷恋绣春楼里的一女子,被他大哥当众训斥,不知道是不是美色让他无暇休息,“小侯爷来了,我这个不太清楚呢。”

“赵国公也不清楚么?”慕容清风笑道,“赵国公一向豪爽待客,今日怎的见不到人影子。不是又给你们娶了个小嫂子吧!”

“慕容大哥,”赵阔嵌人未到,声先到,“今日是怠慢了几位兄长了,凌风公子也来,可真是稀客稀客!”赵阔嵌依然一身男装,看起也是个翩翩少年。

“我看小侯爷已经到了,怎么的不见人呢?我找他有帐算呢?”凌风接着追问赵阔嵌。

赵阔嵌轻启樱桃小嘴,笑着说:“兄长们的帐自己慢慢算,我又不得好处,还管带帮你们撮合不成。”

“小侯爷还没到吗?”慕容清风按捺不住也问。

赵阔嵌招呼着大家坐,先吩咐着换了茶,才说:“来了。不知道怎么的,来了就说身子不太舒服,我大哥陪着他上书房去歇会儿。也是没到多久,这不大哥刚陪他出厅,几位兄长就到了,想必史国公也快到了。”

慕容清风看赵阔嵌言辞闪烁,更感奇怪,正要问林玉敛是如何身体不爽快,那边还真就听得有史其乐的声音,随同的还有方千邈。

林玉敛和赵阔岚也一起从后堂走了出来,几家老朋友相互寒暄,还没客套完,大将军到了,大家又都陪着大将军,谈些边塞之事,说些塞外风俗,又讲了阵江湖传闻。林玉敛说说笑笑,脸色虽是苍白,看起来精神反比平日懒洋洋的好些。

酒至半酣,有人报野狼求见。野狼的来意,在座诸人,心照不宣,传言佟必航死时,身边有一个小男孩被酷似林玉敛的人带走,野狼久查没有进展,丁大人甚至因没有加派人手深究而被上本弹劾。

赵阔岚问钱大将军:“大元帅看让野狼进还是不进呢?这小子冷硬得很,来了怕是有些扫兴今日宴饮。“

钱大将军酒量惊人,和四大世家轮番拼酒,依然没有半分醉态,他说:“进,当然进,早日查清,关联人等都早些安生。赵国公请多多费心。“

野狼进来,这里人人地位都比他高,所以他先给众人行了礼,但四海神捕查得都是官宦重将的大案,众人也不敢托大,都礼貌回礼。

野狼对赵阔岚说:“北境守军将军意外身亡,赵国公一向负责军中异动,不知可有所得?“

钱大将军听得不高兴,异动和意外,区别大得不是一丁点。

赵阔岚笑答:“不曾异动,自然无所得。“这话说来是宽钱大将军的心,赵家的动作,从来没有停过,若等到异动了才有所得,四大世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野狼转向林玉敛,说:“野狼今日来,还是想请小侯爷告知佟将军临死时身边那个孩子的下落。“

美酒的醇香还弥漫在席间,林玉敛脸上带着酒酣的红晕,拨弄着酒杯,说:“名满天下的神捕查案原来只会捕风捉影,胡搅蛮缠。“

“当日阻止我追击小侯爷带走孩子的那个人意外在京中现身。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草原怪客金狼王吧!“野狼双目直视林玉敛。

“金狼王,“林玉敛看看座中几位世家,笑了起来。金狼王这个名字带给大家的回忆是史其安废庄一役。那是世家都不愿提及的过去。在那里,赵阔岚屈服于史其安的威慑;在那里,史其乐亲眼看见兄长殒命;在那里;在那里,慕容兄弟几乎走到了鬼门关。野狼虽未亲临,猎鹰必然会告知他过程,若没有那来无踪去无影的吴星,四大世家几乎全军覆没在废庄。知道吴星来去的方千邈却没有心思去想太多,他的胸口一阵剧痛。

“我不认识金狼王。“林玉敛悠悠望着手中美酒,带了几分醉意说。

“金狼王说三个人是一个人,我不太明白,特来请教小侯爷。“野狼上前一步,靠近了林玉敛的座位。座中众人只有方千邈听得懂金狼王这句话。但看林玉敛手指转动,像要碾碎手中的酒杯,嘴里不紧不慢地答:“这种事实而非的哑谜,谁说的,请问谁,在下听着都头晕。“

“金狼王说你一路追他讨要那孩子,途中孩子走失,再度相遇就是在佟将军的身边。那孩子和你干系甚深。“野狼再逼上一步。

林玉敛站了起来。一把摔碎了手中酒杯,众人只在当年陈紫俊伤重时见他发过一次脾气,莫非今日又要见识林家小侯爷的脾气。

林玉敛也走上两步,和野狼对面直视。野狼继续说,“小侯爷自称摔伤失忆,这一年的行踪无法告知,也难于追查。但金狼王当日的行踪可查,那孩子的行踪也就可查,那孩子的来历也就能查,小侯爷可以现在说,也可以等我查完了再说。“

方千邈想想金狼王这招可谓釜底抽薪,追溯买卖环儿的人贩,环儿的来历多少可以推及得出。金狼王为了报复吴星当日追逃环儿逼迫自己的无奈,故意告诉野狼,也是他的风格。追溯到环儿的来历,也就可能推及出吴星的来历,就算吴星脸面被贾福宝打得变型,众人没有认出,但后来吴星为救大家展现的计谋,想必追查的人也不少,将吴星和环儿的来历结合起来,林玉敛和吴星的关系就不会只是酷似的结论了。

林玉敛和野狼对视了很久,终于控制住了情绪,说:“野狼神捕说的这些,我真的听得很晕,金狼王这种传说中的狂人,我也不了解,你觉得他的胡言乱语颇有意义,就去查吧,查完了来找我。“

“仁至义尽,小侯爷好自为之。“野狼面无表情,也不和众人行礼,自顾而去。

方千邈知道野狼真的是仁至义尽,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玉敛要死抗,野狼想帮他也没有办法。林玉敛若一开始就实情告知野狼,野狼不会去追查环儿的来历,不会去追查吴星和林玉敛的关联。

几位世家不知道金狼王身边的什么孩子,但是金狼王,林玉敛相关,挑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只怕吴星是谁终究要大白于世家。

原本兴致颇高的饮宴,被野狼搅和得失了味道,歌舞声瑟罢了,钱大将军告辞,众陪客散去。

凌风追上林玉敛,问:“你真有把柄在野狼手上?“林玉敛斜睨他一眼,说:“眼睛长脑袋顶上的凌风敖天下,被人追杀了一圈,如今是八卦赛京城了。“边说边脚不停歇地往外走。凌风愤愤然,想骂几句,可到底觉得自己是八卦了些,干指着林玉敛已走到赵府大门的背影,没骂出声。方千邈拍拍他肩膀笑笑,同着史其乐从他身边走过。

三家的马车前后隔得不远,都要经过花石坊后才分道归家。花石坊聚集了不少青楼,此时正是热闹时分。四大世家都不是轻慢浪子,平素里虽也去光顾,但都不过分,只有凌风以前终日无所事事,又未成亲,是这里的常客。

慕容清月便笑道:“小风,去会会老相好。”

凌风真个道声好,叫车夫停车。慕容清风本打算劝阻,但从慕容清月撩起的窗帘处看到林玉敛的车停在了杏花苑,林玉敛单身带着庸书进了大门,他的马车又继续向前行使。慕容清月唏道:“不是白日里才说身体不适,这会儿又来了力气玩女人,活该这小子那痨病身板!”

慕容清风思索间,凌风已经下车,招呼车夫继续前进。凌风并不是想去那烟花地风流,是想等着方千邈说些心头的疑惑。本以为方千邈看到自己下车一定也会跟着停下,哪知道史家的马车却从自己面前扬长而去。

凌风小声骂骂咧咧,看看灯笼高挂的几处大门,也往杏花苑来。凌风一向是姑娘们的偶像有才有貌多金又大方,立刻就拥上来平素里脸熟的几位姑娘簇拥着向门里让。

凌风望望大厅,没有林玉敛的影子,想必是这小子火急,早就窜房里去了,便问一姑娘道:“逍遥侯林家的公子刚才是进来了吧,怎的不见他人?”

那女子一撇嘴说:“林公子呀,人家只找墨杏儿姑娘。”

“墨杏儿,来的时间不长,怎么已经比你青儿更红了,我去看看,哪个房?”凌风边说边真就四处张望,好象在找墨杏儿的屋子该往哪个方向走。

“青儿,你做死啊!公子的的酒都还没上,还不快去看看!”旁边的丹桂接过话茬,不断向青儿使眼色。丹桂还记得凌风被谣传劫杀林玉敛的起因就是说两个人为争一青楼女子起嫌隙。京中都知道凌风的脾气,丹桂怕惹出祸事来,提醒青儿,那青儿却还未明白,指着左侧的楼梯说:“自从得了林家小侯爷的亲睐,妈妈就特别照顾墨杏儿,把二楼的大房子给她了。”

凌风站起来,二楼的大房子只有一间,他知道在哪里。青儿这才知道闯祸了,但是凌风要做的事情,又有谁敢劝呢,凌风在青楼里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抬脚出了门就是陌生人。

凌风这边上了楼,就见庸书那活死人立在一扇门前。那边楼下丹桂和老鸨一说,老鸨急得团团转,硬着头皮招呼了几名护院,守在楼口听动静。那些个护院都在心里琢磨着,真要楼上闹出乱子来,自己千万不要碰到凌风的衣角,那少爷的功夫,碰着是要命的。

庸书毫无表情地盯着不断走近的凌风。凌风突然笑嘻嘻地说:“别攥紧拳头,我要打,你不是对手。你家小侯爷呢,我找他。”凌风的声音很高,意思是要林玉敛听到,主动出来。想他们也不过刚上楼,应该还在假装正经的喝茶聊天。

屋里没有动静,凌风的手推门,然后楼下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众护院在老鸨的低声咒骂下不得不相互推挤着挣扎上楼。待看见走廊里的情形,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凌风的手抓住庸书胳膊反拧在后面,庸书动弹不得,林玉敛敞着怀披着长衫站在屋门里,冷着脸说:“我结帐,不用借。”轰的一声又气呼呼关了门。看那衣冠不整的模样,林玉敛八成是正要风流快活,被凌风的吵闹逼出来,换了谁都不会有好声气。况且凌风没有要紧的理由,他说自己没随身带银子,找林玉敛借花消。凌风这样的名头,随便在哪家青楼要求记帐,没有谁会不答应的。凌府有的是钱,凌风又绝对不会赖银子,谁都乐意通融。凌风是故意恶作剧不让林玉敛随心快活。

凌风神态自若放了庸书嘲弄他说:“叫你别动手,你要逞强。不过是找你们叫小侯爷出点银子罢了。”

凌风转身,这楼口的众护院都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四散不见了。老鸨只得站在原地赔笑说:“青儿姑娘不合公子的心。咱们新来了两位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公子品鉴品鉴。”老鸨两手直打哆嗦,他在京城干这营生的时间不短了,几年前一个老鸨就是不顾老脸在凌风面前多唠叨了几句,被凌风不耐烦一把推下楼差点摔死。

凌风难得地一笑说:“两个都叫过来。所有帐逍遥侯家的公子结。”

凌风心不在焉,连两个美人什么摸样都没在意,他心里在奇怪,方千邈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这一夜的帐凌风真没给钱,后来多次光顾杏花苑,也没有人找他要过帐,看来林玉敛还真替他支付了所有的帐单。

方千邈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不由骂道:“天气早暖和了,一定凌风这小子,又在背后嘀咕我。”方千邈这时候可没有凌风那么风流快活,他正呆在猎鹰家外不远处。夜已深,猎鹰还点着灯在屋里修修补补他那些桌椅板凳。猎鹰的行为古怪,可方千邈又实在看不出来这古怪里究竟透着什么玄机。

方千邈观察了猎鹰这么长的时间,难道猎鹰真的只是回家修整宅院。野狼和林玉敛所说的金狼王行踪,环儿来历,都可追溯,猎鹰难道和野狼没有半点联系,凌云莫名的死,四大掌门莫名的死,这些难道不是大事,猎鹰就真的让他永远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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