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空投入慕容家已经有十三年了,武功智谋性格都得保平侯的赏识,这几年长随慕容兄弟身边辅助少主。今天他安排的人手都是先前随慕容清月找寻陈紫俊,目睹慕容清月被刺的人,慕容清风被个比自己小几乎一轮的人破了盘子自然不是光彩的事情,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此外还安排了魏琅崖,他本来就知道事情始末,新入慕容门也急于立功,慕容清风又许了他蝴蝶姑娘,自然死心塌地,而且今天的事情要做得秘密,魏琅崖擅长用毒,正能派上用场。
司徒空带着众人隐蔽在顺来客栈外,陈紫俊既然不在客栈内,那他迟早要回来,守在前后门绝对不会漏过。
今夜的天不错,隐蔽在外面也不觉得冷,但是一直过了子夜,陈紫俊也没有回来。司徒空示意两个人留下,一有消息立刻回报,因为魏琅崖已经投到慕容门下,司徒空就吩咐他回去收拾些必带的细软重要物品,一早就搬到凤来兮,从此算是慕容门内。
魏琅崖手里抱着古琴,独自一个人走在小巷里,前面转过弯就到他的住处,但是他却突然停下来,微微皱着眉头,静静站着。
一点星火由远及近,瞬间就到了面前,来者是六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为首一人手中举着一根酒杯口一般粗细的香,香是点燃的,方才那点星火就是点着的香头。双方都没有说话,只是对望着,执香人的眼中是冷漠,魏琅崖的眼中是空洞,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黑暗中看不出来是不是点着的香头有烟雾腾起,但是空气中有一股或有或无的味道,让人觉得身体说不出的舒服温暖。
“把琴拿过来!”执香人命身边一人。那个人径直走了过来,魏琅崖抱着琴的姿势都没有变,眼中的神色也丝毫没有变化。那人一言不发直接伸手就取古琴,仿佛魏琅崖已不是个人,只是一张搁琴的台子。
空气中散发出一丝血腥的味道,取琴的黑衣人软软地跪在了魏琅崖的面前,头垂了下来。魏琅崖一只手还抱着古琴,另一只手已经插进了面前这个人的胸膛。
“你是什么人?”执香人冷漠的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诧和恐怖。这个脸色蜡黄,满面病容的魏琅崖竟然可以化掌为刀直刺入人的身体中,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出手的,他眼中的空洞眼神明明显示他刚才已中了螟香之毒。
“该是我问阁下是什么人才对吧?”魏琅崖抽出了手,身前跪着那个人被人洞穿胸膛,早没命了,直直倒在了地上。魏琅崖蹲着身体,一只手仍然抱着琴,另一只手上浸满了鲜血,指间还有鲜血滴流,他用这只染满鲜血的手拉开了死人的衣襟,鲜血淋漓的胸膛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个烙上的狰狞大字。执香人越加惊恐看着他的动作。魏琅崖在那个人的身体上擦干手上的血迹,立起了身。他起身和蹲身的时候都是极容易被击败的机会,但是对手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又或者他刚才淬染然出手的残忍手法已经让人胆寒,早没有了攻击勇气。
“黑水教又开始不安分了,想再次对中原武林蠢蠢欲动吗?”魏琅崖平淡地问。执香人镇定了一下,用自以为不再恐惧的声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黑水教,为什么螟香对你没作用?”他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魏琅崖只是静静不语,空气仿佛被恐惧凝结。执香人又好象是解释地继续说:“我们此来只是想要这把琴而已。我们堂主前晚在蝶恋花听过你的琴声,甚是喜欢这把古琴,所以今天要我们来取这把琴而已。我们并没有伤人的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螟香居然对你一点作用都没有?”说话的声音微微的颤抖。
沉默,弥漫着血腥味道的沉默的确让人恐惧和战栗。。
魏琅崖眼中那故做的空洞眼神有了些变化:“没有伤人的意思!你倒乖觉,我要是中了螟香毒,早就心智全无,成了傻子。若是换个人就全废了。黑水教堂主看中的东西,伸手就取,很是霸道啊!你们为了把琴如此恶毒,果然是邪魔歪道,对平常普通人都如此狠毒,黑水教..嘿嘿..好啊!”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黑水教?你究竟是谁?”执香人再次发问,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却一点都不了解对方。
魏琅崖沉吟了半晌,突然寒光一闪,螟香灭了,执香人感觉到什么东西扎在了香柱上。“回去告诉你们堂主,凤凰刀的传人在中原等着他。他若安心呆在他的黑水,两不相范,大家平安,若一心还要进犯中原武林,几十年前是什么结果,现在还是一样的结果。凤凰刀的传人还会和当年凤凰刀一样带领中原武林奋起抵抗。香上的这个东西你带回去给他看看,或者你们的命能保得住,也用不着和我拼命了。”执香人犹豫了一阵,带着死去同伴风一般地去了。
魏琅崖眼中的淡然神色开始渐渐变得疑惑和凝重。他转过身不再向住处去。屋顶上的陈紫俊和方千邈都脸色煞白,陈紫俊更是忍不住要呕吐。他和方千邈接触了这两日,两人投缘,想起明日一早去京,不知道哪日才能再见,两个人别过铁双笔后买了酒来到这无人的屋顶之上边喝边谈,后来两个人都躺下来不做声的看天空,然后就听到了下面传来的声音,一想起刚才的血腥一幕,就想呕吐。
陈紫俊和方千邈看魏琅崖腾身去了,也不敢追。陈紫俊脸色煞白,呕吐不止,直吐到胃里空了。他毕竟年纪小,初涉江湖,一下子见到那般恐怖残忍的手段,还能忍到现在也算不错了。方千邈虽然没有吐出来,可脸色也不好看,这个时候他心里也是疑云片片,魏锒崖扔出去熄灭香头的东西正是自己在擂台下暗算魏琅崖的柳叶鸳鸯刀。魏琅崖能轻易解了暗器之毒,还知道保存这只镖,更清楚这只镖的来历,他究竟是什么人?陈紫俊终于吐完了,白着脸问:“黑水教和凤凰刀是什么?”
方千邈也煞白了脸,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不觉天边已微微发白,陈紫俊也不回去和牛儿等辞行,直接从客栈后门牵了马和方千邈作别。飞马到了北城门,稍时,铁家父女也到了,三人汇合往入京路去。
一路上,陈紫俊言语甚少,脸色发白,铁芯蕊担心地问了好几次,陈紫俊只说自己没事。
“铁前辈可知道黑水教和凤凰刀是什么?”陈紫俊突然问道。
“黑水教和凤凰刀?”铁双笔眉头一蹙,几十年前的江湖旧事涌上心头,不明白才十五六岁的陈紫俊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因而没有马上回答。
陈紫俊解释道:“昨晚和铁前辈分手后我又同方兄去喝了点酒,可能喝多了,头总是有些沉沉的,突然想起昨晚听到旁人提到这两样,我和方兄都不知道。所以向前辈请教,说些闲话,大家都不会那么沉闷。”
“是呀,爹爹知道那是什么吗?”一旁的铁芯蕊忙附和赞同。
“黑水教是源于黑水漠河的邪教,行事残忍,非正道所为。主要势力还是在黑水,长白山,新罗岛上。说起来也不知道它创于多久了,但是涉足中原也有百年历史了。听说百年间多次侵入中原武林,来势凶猛,不过想我中原武林,豪杰英雄无数,每次这邪教都是被打回黑水。不过每次中原武林也是元气大伤。上一次和中原武林的争斗差不多快有三十年了吧。细算算该是二十八年,那时候的我也还和你们一样,少年懵懂却豪气万丈,但是那一场争斗却是十分的惨烈,因为黑水教经营多年,竟然在中原武林的不少门派中安插了一些奸细,又收买了一些败类,就连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也只是残喘度日,很多的武林派别都归顺投靠了黑水教,中原武林几乎无人能再支撑大局,力挽狂阑。最后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就是你说的凤凰刀,凤凰刀正值英年,是几百年不见的刀法奇才,他带领当时的中原正道和黑水教妖人一点点的逐渐扭转了颓势,不过黑水魔教既然能重创中原武林,当然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们的教主亲自出马对阵中原武林,双方势均力敌,伤亡惨重,最后的拼斗非常激烈。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凤凰刀的情路却很坎坷,他竟然和黑水教主的女儿相恋,那女子不能说服凤凰刀或者黑水教主任何一方,又不愿意看着自己最亲的人彼此伤害,竟然决定用自己如花的生命来改变两个亲人,她假冒自己的父亲和凤凰刀决斗,结果殒命在不知情的凤凰刀刀下。凤凰刀万念俱灰,从此销声匿迹,有人说他远遁山林,有人说他从此弃刀。世间再没有了凤凰刀。我那个时候跟在武林诸多前辈身后抵抗黑水教,看到凤凰刀的英姿,心中是万分的仰慕,不想最后是那样的结果。”
两个年轻人听得入神,铁双笔深深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往日幕幕,如在眼前。铁芯蕊着急的问道:“那后来呢?他走了,中原武林怎么办呢?”虽然知道结果是黑水教退了,但还是听得很担心。
铁双笔会心一笑:“当时和凤凰刀一起带领武林抵抗的还有一个人,就是现在的逍遥侯林之静。”
“哦,”陈紫俊听到这里,眉头一扬。
“当时的逍遥侯也年轻着呢。可是他的武功智谋绝对是现在的我都不及的。开始他原本只是带着自己家下人跟着凤凰刀抵抗,当时的武林千疮百孔,人才凋零,力量和黑水教相比差多了。可是谁也想不到从来不在江湖中出头的逍遥林居然拥有如此一群武功高绝门下。当时大家都叫他们林家军,他们纪律严明,个个武功高强,浑身是胆,当时最难最险的关都是他们带头去闯,但是他们大部分人从来不轻易和我们接触,话都懒得和人讲一样。开始的时候逍遥侯就是带着门下人配合凤凰刀的领导,大局还是凤凰刀在主持。人们欣赏的是林家军的实力和逍遥侯的谋略,他的武功并没有受到大家的注意。谁料得到最紧要的关头,凤凰刀突然离开,所有的人都以为黑水教那老魔头怕再无人能敌,中原武林从此无救,甚至有人绝望要自尽。逍遥侯那个当时才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轻后生却毅然走出来对付那老魔头,那是很艰苦的一场打斗,绝对不是一个后生可以支撑下来的,即便是凤凰刀在的时候也不敢和那老怪物比拼内力,老怪物也料定如此年轻的后生小辈是绝对不可能在内力上胜过自己,想三两招用硬功夫结果了他,谁知道这一拼内力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逍遥侯和那老魔头尽力拼了三十多掌,居然重创了老怪物,让他不敢恋战,我们趁胜追击,大败黑水教,从此将黑水教赶回黑水,三十年来不再有涉足中原的迹象。”
听到这里,铁芯蕊和陈紫俊都放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听说那一役,逍遥侯也身受重创,他的林家军也实力不在,从此没落,再没有恢复过元气。这三十年来没有见过逍遥林再涉足武林”
陈紫俊笑了笑,忍不住问:“那逍遥侯要是老早就站出来带领众豪杰抵抗黑水教,那时候中原武林实力尚存,他自己就不会那么惨啦?为什么一定要在没有退路的时候才站出来呢?”
铁双笔凝眉想了想说:“我倒没想过少侠这个问题。不过逍遥侯曾说逍遥林一门原本就不是江湖中人,他林家一门从来不问江湖事,他家受朝廷恩眷,想来黑水教控制了中原武林对国家社稷,百姓生计也一定大有害处,所以才出手抵抗。”
铁芯蕊嘴一撇,“什么嘛?江湖有什么不好?不过真的后来逍遥侯就没有恢复吗?”
“这个爹也说不上来。不过,的确那以后逍遥侯带着他的门下回到逍遥林,再没在江湖中露面,有人仰慕去拜访,听说逍遥侯从来都不见,有人去挑战比武,听说也多是由管家就打发了。总之,逍遥林在武林中是神秘的,或者也许真的算不上是武林中人吧!听他当时说他们家有两大家训,一条是不许入朝为官,一条是不许在江湖中争名夺利。所以他们家有朝廷世袭的侯位,却从来没有人做官,他们家有傲视天下的绝世武功却从来不在江湖中露一点名头。四大世家中,最神秘就是逍遥林了。知道为什么把林家和慕容,史,赵三家并称京城四大世家吗?并不是说京城里就他们最大了,而是这四家的祖上都是开国功臣,开国时将四家一起封为公侯,虽然后人没有封官封相,但是四家都历来和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朝中大员婚姻往来不断。虽然号称是京城四大世家,逍遥林却并没有居住京城。这些什么官宦公侯的事情,我们是不太清楚,我也是听人家讲的。”
早上的天气还很好,现在才刚到晌午就变了天,淅浠历历下起了小雨,雨不大,淋起来几分惬意。
陈紫俊突然叫一声:“不好!”吓了铁家父女一跳。
陈紫俊说:“糟糕,小姐给我的梅花玉扣不在了。”
小姐给的梅花玉扣?铁家父女心里都咯噔一下。陈紫俊没有在意铁家父女的神情,焦急地说:”昨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还挂在腰间,现在下雨,想取下来放怀里,一摸腰间什么都没有了。不知是昨天白天比武掉的,还是昨天晚上,还是今天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铁双笔问:“是很重要的玉扣吗?”
“是呀,是三个月前小姐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夫人给的,说是驱邪的,我这次出门,小姐给了我,说是路上保平安。夫人见小姐给我,还叮嘱说仔细不要弄丢了。这回可真是的..。两位先走,我回去找找,看是丢哪里了,不能同行进京,真是对不住两位。”陈紫俊说着已经掉转了马头。
铁双笔听到陈紫俊口中的小姐才刚满十三岁,心下稍安,忙说:“稍等。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陪陈少侠一起回头找吧,多两双眼睛,看得更仔细。”陈紫俊迟疑了一下,看铁芯蕊目光诚恳,最后点了点头。三匹马掉头冒着细雨回头奔去。
一路边跑边找,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觉就跑回了小清北门,天色已暗。陈紫俊满怀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两位又随我跑了回来。不如铁老伯和蕊妹妹先去芙蓉楼,问问掌柜可有捡到,如能归还,一定重金酬谢,蕊妹妹跑了一天,一定累坏了,就到芙蓉楼早些歇息去吧,我去比武擂台那里找找,找得到找不到都过来芙蓉楼找你们。”一路行来,陈紫俊心里感激,称呼也都变了。
铁芯蕊听陈紫俊关心自己,心里一甜,脸上早飞起一抹红霞。铁双笔也心疼女儿,可铁芯蕊就是要和陈紫俊一起去擂台找,铁双笔和陈紫俊都拗不过她。
今天的比武早结束了,擂台上空空无人,旁边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正对面的伯乐台里生意异常的好,高棚满座。不知道今天牛儿的比武怎么样?
陈紫俊和铁芯蕊在台上台下仔细找了没有,想来已过了一天半,即使丢在这里也怕是被人拣了去。
“这位可是在找什么东西吗?”一名路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