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变暗,缓缓进入黑夜。
绵绵的雨水丝丝渗透入地里,夜晚的路变得泥泞不堪。一条瘦削的红蛇在雨地里疯狂地滑行,仿佛身后有人在追赶一般。
不过,事实上,的确是有人在追赶。
许蔓筝的视线已经被泥水弄得模糊,待她已经快看到结界的终点时,她咬紧牙关奋力向前冲去,正在此时,身后的守卫眼看就要追上她,最前的两个守卫同时伸手向结界射去一道灵力,结界立刻光芒大盛。
许蔓筝的身体刚要穿过去,结果被挡了回来,震得她浑身发疼。
不,不行。
不行的,她不能被抓住,她不能死在这里!
十哥哥!你等我!
许蔓筝挣扎着,往前狠狠地一冲,结界上的灵力犹如成千上万的刀尖刮在她的皮肉之上,血腥气在雨夜里弥漫开来。
出了神界后,许蔓筝更熟悉环境,钻进草丛中几下就不见了。
在回府的半路上,许蔓筝脱下喜服,里面穿着的白色亵衣早已被染红。她匆忙止住了自己的血。她没有从正门回去,而是在外面寻到许成敬所在的院落后,便翻墙爬进去了。
她浑身血红,背上几乎刮掉了大半皮肉,拖着身子避开下人走进许成敬的屋子里。
“……十哥哥,我回来了……”
许蔓筝体力不支跪倒在他床边,许成敬还未醒过来。
她张开手掌,取出那对赤珠,另一只手伸到他脑后解开纱布,看到他满是伤痕的干涸得只剩眼皮的眼眶,她止不住的心疼,连忙把赤珠放在他眼前。
那对赤珠仿佛被召唤一般,悬在他眼前片刻后,慢慢地融入他的身体了。
等待赤珠完全与他融合完毕,许蔓筝轻柔地将他放下,并替他掖好被子,眼中带着沉重的留恋,却没有一丝迟疑的离开了。
神界的守卫顺着她逃离的方向经过了许府,直奔蛇族王室的去处。
……
下山后,莫惊华传了一封手书给长安城的辞人,拜托他查出许蔓筝的下落,随后在山下找了一间农户家和烈之深一起住下。
“阿深,你可知道百年前的羽族之役?”一只羽毛色彩斑斓的鸟儿停落在莫惊华的肩上,这只鸟是专门用来传达辞人带给她信息的鸟使,此次前来正是通传辞人查到许蔓筝的下落。
烈之深看着她的眼睛,略作思虑后道:“我听族人说过。”
莫惊华淡淡一笑,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站到窗前,望着窗外山头上皎皎明月,说道:“凤凰一族本是百鸟之首,但是他们族中许久没有天赐法器的能才降生,后来,羽族中重名鸟一族孕育了五百年,生下稚明眸。他天生红眸,眼中含有法器赤珠,这个消息直接让他出生的重名鸟族成为羽族至高无上的名门。凤凰一族内部争斗分为东西两派,东派主战,西派主和不愿参与斗争。东派的领头之人心思诡谲,性情狠毒,因嫉妒稚明眸天生法器,就设计与蛇族悉陵合谋除去稚明眸。就在稚明眸被许蔓筝挖去双眼的那夜,凤凰族东派和岘山蛇族合谋兵变攻进岘山。重名鸟族本就性情温和赤诚,不善于争斗,在被攻打之时誓死反抗,最后情急之下,山神和神后自爆修为化作禁制将入侵者驱逐出山,千年不得进入。”
烈之深心下震撼,但是他并不觉得奇怪。每个族类都有不能见人的党争和血腥,上位者的手中总是握着许许多多的亡魂,不管是为了争夺还是为了保护自己,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唯一有一点,他觉得奇怪。“可是我记得,重名鸟和凤凰的精魂同属于火,缚神索尚可解释,但碧落匕首是从何而来的?”?烈之深问道。
莫惊华微微一怔,倒是被他问住了。“你这个疑虑很有价值,我会记下,让辞人替我查探。”她随即笑道。
烈之深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有变化。
“许蔓筝今世转生为人在这岘山附近,大约十一二岁,但是并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里,所以得由我们自己去找。”莫惊华接着又说道。
“你需要我去做什么,都可以让我去做,我会尽我所能的完成。”烈之深说道。
莫惊华嘴边还是带着那种迷人的笑意,可她那双眼眸里深不见底,仿佛没有任何的情感。
第二日上午,烈之深出去捕猎,莫惊华便一个人出来挨家挨户的询问有没有适龄的女孩。因为这边住在山脚下的农户都非常贫穷,十一二岁的女孩几乎都被送到镇上的大户人家做丫鬟了,所以剩下的女孩很好寻找。
“你这个小蹄子!给我站住!”
一个消瘦的只穿着一身单薄麻衣的孩子从鸡圈中翻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被打晕的鸡,他飞快地跑着,奔向山间丛林中瞬间就不见了。
后面追出来的妇人气急败坏,愤怒地挥舞着手中的扫帚,哭喊道:“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每个月都要偷我们家三四只鸡!这些鸡都是我男人做工的钱买的啊!”
莫惊华刚问完一家人,见此情形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村里老徐家的媳妇。”
“那个孩子呢?”莫惊华又问道。
“那是秧儿。秧儿她爹是老徐的幼弟,前年跟老徐一起给人家做房子的时候被房梁砸死了,本来赔了点工钱,结果被老徐家媳妇拿去给儿子娶亲去了,这几天秧儿她娘刚生病没钱治,拖着拖着就这么死了。留下秧儿一个人孤苦伶仃,村里的人能帮衬就帮衬点,但是这老徐家媳妇凶得很,我们也没办法好好照顾秧儿。”
那家人给莫惊华解释了几句,莫惊华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这与她并无关系,所以她也无法去管。
“哟,勇子哥,这秧儿明年就十三了啊,要不说了人家娶了秧儿,也正好去照顾啊。”
“哎你……我可不敢让我家孩子娶,虽然秧儿是挺可怜的,但是你不看看她那长相……一身一脸的红斑……可吓人了呢……”
“瞧你这德行……”
莫惊华慢慢的走远,身后的村民们还在笑谈之前偷鸡逃走的秧儿。
十三?女孩?全身的红斑?
这个秧儿……
莫惊华默默地走回暂住的那家农户里,烈之深也刚好抓捕到猎物回来了。
“阿深,”莫惊华突然叫住他,“我想我应该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