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何源刚一回来,马上就来报告调查结果,“桑小姐是从很远的青城来到新城这里的,听说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生病死了,在青城的十几年里她与爸爸相依为生,和凌家素无联系,那里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桑小姐是嫁到凌家,而且桑小姐的爸爸自那次和桑小姐一起出来后也再没有回去过……”
“这样看来,两家果真只是姻亲关系?”凌子烨隐在阴影中的半边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起来是这样,按凌老的说法,也许是很久很久前失去联系的表亲,现在找不到查证也有可能,也许……”何源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凌子烨冷峻地开口命令。
“也许,是凌老在提防着我们,早就知道我们会去查,所以……,即使我们再怎样查,结果都是一样。”
“嗯。”凌子烨冷哼了一声。何源似乎都感觉到面朝窗外的凌子烨此时心中腾起的怒火,那华贵西装里包裹的高大英挺的身躯有一种逼人的气魄,让人生寒。
“还有一件有点奇怪的事,就是,凌老好像很看重桑小姐,在她的老家,专门安排了有凌家的下人在那里打扫,检修。”何源小心地说,尽管跟在少爷身边已经有三四年了,但是对少爷的脾性,自己还是很摸不准。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想着自己出国前特意买给凌老孝敬他老人家的那只稀有品种鹦鹉,回国后却无意间发现那只鹦鹉在桑陌的屋里呆着,再联想一下凌老对待桑陌反常的态度,凌子烨诡秘一笑,计上心头,这可是一颗难得的棋子,得好好利用,如果发展得好的话,这几十亿的凌家老家产,房宅,商铺,延伸到各处的当铺,茶馆,就够自己在国外发展香水行业了。
想当年凌老反对自己发展香水行业那么激烈,甚至于要把自己赶出家门,说什么香水行业是不正经的生意,是要败了祖宗的家产……闹腾到最后要自己发誓一生不要再动这个念头。要是他最后却发现自己守了一辈子的财富最终还是落到了用来做不正经生意的下场,那该多有趣。
凌子烨不禁傲然地扬起了嘴角,刀削般的轮廓在窗前的阴影完美得让人窒息。
卧室里,凌老正坐在红木睡椅上剧烈咳嗽着。这样寒冷的冬天,对老人是最难熬的。凌老用手巾捂着嘴巴,因咳嗽而弓着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剧烈的疼痛冲击着大脑,不多一会儿,汗珠就从额头上滚落。
好久,咳嗽才停歇下来,移开手巾,斑斑血丝蜿蜒在雪白的手巾上,那么醒目,惊心。无力地丢在一边,凌老疲倦地缓缓躺下去,人人都道自己老当益壮,殊不知这强壮的表面是一具风烛残年残破的身躯。
近侍阳克早就把烟搓成小条,在火上烤软后,塞进烟槌的烟锅里,等到凌老不再咳嗽才递上烟斗。习惯性地猛吸两口烟,凌老才感觉彻底放松下来。
入冬以来
,多年以前的老毛病又犯了,只有这好东西才能在最难受的时候给人以解脱,不过价钱可是相当昂贵,也幸好自己是做这个生意的,不然就算多少资产也经不起如此消耗。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凌老舒服地吐口气,沉声问道。
“一如既往,交易顺利。现在外面世界大乱,各军阀都在为地盘夺得你死我活,没有谁有时间来管这边境区区一个江城的贸易。”阳克凑近凌老,如实回答。
“很好”,凌老满意地笑了笑,“大家都做,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不过……迟早政府会查过来,那边可以试着再放大点量,趁着这几年多赚点,积些钱,收手的时候也不怕太寒碜。”
“是,我这就去部署。”阳克领命而去。
随着阳克的离去,屋里陷入了沉寂。悠悠吞吐着这烟斗里烧出的烟雾,迷迷蒙蒙,凌老陷入了回忆里。
上次自己沉迷这鸦片,还是十几年前,那时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凌蓉还住在柳园里,还是一个那么温柔乖巧的少女,每次他去看望她的时候,都要在那里拿着烟斗坐上几个小时,而最贴心的蓉儿总是劝诫自己戒了鸦片,但每每都没有成功。
直到,直到桑远来到这里,还不到半年,就拐走了他的蓉儿。蓉儿和他一起走了,走得无影无踪。还记得那些等待蓉儿的日子,痛苦着,煎熬着,最后绝望地封了柳园,连同自己的那个烟斗,那段有关蓉儿的时光。
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再拥有一个烟斗,再吸食这被蓉儿厌恶的东西。凌老无奈地闭上眼睛,痛楚在心底逐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