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鲁彦滨求婚
鲁彦滨推着崭新的摩托车从商场出来,唐娜这才顾得上看这辆“雅马哈”牌子的红色摩托车。
天气阴冷,寒风刺骨,唐娜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围上围巾,见鲁彦滨要回头,忙说别扭脸,带我遛一圈儿去。
鲁彦滨听话地带上头盔,跨上车,待唐娜坐稳,他一踩油门,摩托车绕过街边的岗楼,马路牙子上颠了一下,上了机动车道。
在满是自行车的萧瑟寒冷的大街上,鲁彦滨红色的摩托车很是扎眼。
唐娜坐在鲁彦滨的身后,脑子也没闲着,琢磨今天跟焦启新的偶遇。女工多的地方闲话就多,焦启新置身于这个闲话纷纭的地方,又高高在上,难免就有议论和猜测。唐娜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前途什么都能舍得的人,她看重自己的名誉。今天自己半道出局,不知道会不会引起焦启新的反感。他若从中作梗,那她唐娜再给老荆送多少礼也是白给了,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是统统白费?她坐在后面心里翻腾着,鲁彦滨在前面自顾得意着,意气风发的神态与萧瑟寒冷的冬景反差极大的,唐娜无意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沉迷于驾乘新车的欢娱之中,心说这人怎么老这么高兴,不知道什么叫忧愁似的。
唐娜突然感到脸上有一点冰凉,仰头望天,有零星的雪片,她道,下雪了!
鲁彦滨轻轻捏了下闸,放慢车速看了下天说,坏菜了,家里还凉着被子呢。
鲁彦滨骑车赶回解放路南头的家时,雪已经下大了。进家属院的时候,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鲁彦滨停稳车让唐娜下来,提醒她小心脚下路滑。
一个邻居大妈夸张地顶着个草帽出来倒垃圾,老远跟鲁彦滨打招呼,彦滨呀,买摩托车啦?不等鲁彦滨接腔,大妈目光移到唐娜身上,说彦滨,这是你找的对象吧?
鲁彦滨本来还“啊啊”地应着,听了后面一句,不知该怎么回答,和唐娜互相看了看,鲁彦滨温厚地笑了,唐娜也很不好意思。
那大妈还跟刚进院儿的另一个邻居感叹,说瞧人彦滨多有福气,找这么好个对象。真有眼光。
鲁彦滨住在二楼,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他一进屋就直奔阳台而去,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唐娜站在客厅里,通过卧室的过道看着他在阳台上收衣服被褥,问用我帮忙吗?
鲁彦滨一边说不用不用,一边把收好的衣被床单隔着门框扔进卧室的床上。
唐娜说,湿漉漉的怎么能搁床上呢?把褥子浸湿了,你晚上还怎么睡呀?
鲁彦滨收了最后一件进来,又把床上所有的衣被床单全抱起来,左右环顾四周不知该放到哪里。
唐娜看到客厅里有个电炉,说衣服不急着穿凉到椅背上,急着用的烤干吧。被褥你今晚不用啊?
鲁彦滨说用,用,怎么不用?用啊。
唐娜说那烤烤吧。她拾起地上电炉线插好插座通上电,把餐桌旁的椅子搬过来两把,分搁在电炉两旁,让鲁彦滨去其它的椅背上凉衣服——里面有他的内衣内裤,她实在不适合接手。唐娜把被子搭到电炉旁的椅背上面,一边搭还一边道,哪有这天洗衣服晾被褥的?
鲁彦滨说早上大晴天,以为气象台胡说八道呢。这老天还真给他们面子。
鲁彦滨忙完在炉旁坐下,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呀,神神叨叨的,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现在都是晕的。
唐娜没办法不说,又不会绕弯子,只好断断续续地讲了。
鲁彦滨说真难为你,你们那样的大厂,年轻女工一万多,要是有轻薄的,还不上赶着巴结往焦启新嘴里送啊?
唐娜无语,好半天道,反正我不是那样的人。
鲁彦滨安慰她,赶紧找个对象嫁了吧,你一结婚,那些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就断了念想了。
唐娜说,也未必人家就是那样的人,但愿是我小人之心吧。唉!不知他还会不会调我去工会,也许……这事,就这样完了。给老荆的礼,也白送了。
见唐娜不开心,鲁彦滨没话找话,说你的小提琴拉得可真好。
唐娜笑了,那天没想到你能上来给我送束花,今天你又救了我,再次感谢。
鲁彦滨说谢什么谢,这世上的缘份真是说不清。
唐娜觉得这句话说到自己的心里了,今天念叨焦启新,谁知道焦启新天外蹦出来似的就站在自己身后,她想摆脱焦启新正无计可施,鲁彦滨就在楼下……这世上,想不到的人都能抬头而见,而令自已牵肠挂肚日思夜想了一年多的陈家伟,却对自己没有一点动心起念的意思。她望着通红的炉火呆呆地发愣的时候,鲁彦滨在一旁叫她,唐娜,唐娜!唐娜抬头,见鲁彦滨正关切地望着她,竟兀自脸红了。
鲁彦滨也愣了一下,说我清早煲了锅鸡汤,你喝一碗吧,天太冷。
唐娜本来不喜欢吃鸡肉,但这会儿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气,于是乖乖地说哦。
鲁彦滨来到厨房,打开液化气,放上砂锅加热。唐娜跟过来,见灶台上有一把芫荽,伸手去择,鲁彦滨拿过来说我来吧,一会儿要洗,水太凉。你去看下被子烤糊了没。
唐娜翻了被子,见客厅的矮柜上有一台录音机,旁边放着几盘磁带,看了看,有一盘俞丽拿的带子,A面第一首就是梁祝,她放进仓盒摁下播放键,空气中立刻就有轻柔的小提琴声委婉回响。
液化炉上,砂锅中的鸡汤沸腾,热气顶着锅盖“扑扑扑”地响。鲁彦滨一边往碗中放佐料,一边回过头来看了唐娜一眼,那眼神一下子让她想起陈家伟,心里不禁就柔软地动了下。与陈家伟的冷漠比起来,鲁彦滨的谦和就显得太过仁厚温柔了。人一辈子,不就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吗?
唐娜问,你也喜欢音乐?
鲁彦滨说梁祝这样的曲子,是人都喜欢。
唐娜惊讶,与梁祝比起来,鲁彦滨似乎糙了点。她追问,你经常听吗?
鲁彦滨盛好鸡汤给她放到餐桌上,说我有磁带啊。尽管人们心目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各有版本,但他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爱情故事留给人们的无限遐想,都是美好的。
唐娜惊异地看着鲁彦滨,说我真小瞧了你。
鲁彦滨脸红了,说我若一点不懂,那天能把花凭白无故地送给你吗?
俩人隔着餐桌对面坐着,眼光就这么温润潮热起来。一边的炉火暖暖地烘烤着被褥,厨房里砂锅还在灶火上“扑扑”地滚着,录音机里,梁山伯和祝英台正在十八里相送……
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直下到天黑。
第二天,黄鸣鸣在厂门口拦住唐娜,一把拽住她劈头盖脸地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呀你个神经病?把我跟陈家伟焊在商场里一直到天黑才回家。
轮到唐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说把你丢商场里我道歉,碍陈家伟什么事了?
黄鸣鸣说我也不知道啊。你跟鲁彦滨临出门时不是看见陈家伟了吗?我大概跟他说了焦启新的事,说我得在商场里等你回来,他见我自己,就在那儿陪着,谁知一直等到天黑,你跟鲁彦滨干什么去了?
唐娜说天黑后跟鲁彦滨回商场了,没遇见你们。
黄鸣鸣说我不信。没等唐娜解释,说你也别道歉,昨天人家陈家伟陪我逛了一下午商场,买了件衣服,还别说,他可真有眼光嘞!挑女孩子衣服也这么在行。那件衣服在那里挂着不打眼,他一眼看中了,还真是那回事。晚上还请我吃了顿饭。她说完去一边捂着嘴“呵呵”地笑。
唐娜恼了,说你笑什么笑?那件衣服他出的钱啊?值得你这么开心?
黄鸣鸣摇头否认,好一会儿才把脸上的肌肉收拾利落,认真地说,陈家伟这人吧,清高是清高,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冷漠。
唐娜说他愿清高就清高,爱冷漠不冷漠,管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