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风很强劲,吹起沙砾拍打着帐篷和旗子,夜色一片漆黑。
乌塔营地中影影绰绰,不时有人影走动,羊叫,马嘶,还有孩子的哭声,嘹望塔上点着火把,守卫的士兵不时地向这个方向张望。围绕着营地,不时有一小队骑兵在巡逻。
夜渐渐深了,乌塔营地终于安静了下来,每一顶帐篷都黑了,只有瞭望台上的火光依然亮着。
“首领,我们进攻吧,把我们所有的兵力全投进去,彻底杀光乌塔部落!”布克哈手下的大将巴克思,已经按捺不住拼杀的激情了。
布克哈又打量了一下营地,确认没有问题,“好,全体冲杀,把乌塔部落的人全部杀光!”
从黑暗中射来几支箭,把瞭望塔上的守卫射死后,海兰部落的两千人马顷刻间向着乌塔部落的营地冲了进来,最前面的骑兵直冲中间的首领大帐。
箭矢,标枪,火把,纷纷向帐篷上投掷,顿时乌塔营地一片火海,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最先冲进来的人已经冲进了哈格的大帐篷,搜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然后跑出来告诉布格热,“汗,什么也没有,帐篷是空的!”
巴克思也冲了过来,“汗,是空营,他们逃了!”
布克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我们的人在傍晚还看到他们在活动,有人的,藏起来了,搜!”
“汗王,是空营,我们中计了,赶紧撤吧,我们两千人都冲了进来啊!”
话音未落,从营地外射来无数的火箭,海兰部落的人纷纷落马。
“汗王,大事不好,我们的去路被包抄了,哈格带人包抄了我们!”
“怕什么,我们两千人马,对付他们五百,绰绰有余,随我冲过去,包围他们,”布克哈对自己的军队充满了信心,“勇士们,随我拼杀。”
突然,一阵爆炸,在营地的四周,出现了一条火沟,沿着营地开始燃烧起来,仿佛一条火焰巨蟒,头顶上还有乱箭袭扰,不时有士兵中箭而死,也有马匹中箭受惊,一路狂奔的。
风越来越大了,火借助风的势头,越烧越旺。
不时有新的火蟒从地底蹿出,舔噬马腿,火焰烤得每个人的脸都很疼。
“首领,怎么办?突围吧?”
看着手下已经人心涣散,布克哈再也无法镇定了,他下令道,“突围突围,大家跟我沿来路冲杀出去,回营地!杀啊!”
海兰部落的士兵跟在他的身后向营地的入口杀去。
黑暗中,马龙制止了哈格的手势,“别着急,等他们过一半,我们再进行攻击,不能包围他们。”
“可那就把布克哈放跑了。”哈格有些着急。
“放心,他跑不了,消灭了他的军队,他就好对付了,”马龙胸有成竹地看着他,哈格只好放弃进攻的命令,“大家都听阿特马纳指挥,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突然,阿特马纳悄悄说,“大家准备了,杀!”
所有的乌塔部落的勇士们一起杀出,对溃逃的海兰部落的士兵进行了掩杀,这样的攻击效果最适合对付草原部落。
马龙的铁面具有巨大的震慑力,看到这个铁面的士兵没有敢反击的,只能更疯狂地逃跑。
哈格也是一马当先,手里的战刀起落,就是一片血雾,中刀的士兵滚落下马,命归黄泉。
布库特与布鲁斯兰紧跟着马龙,在他的一左一右奋力地砍杀着,边斩杀边记录自己的杀敌数目,“为自己的坟墓前多一块石头!”
布克尔带领着卫兵也是紧随首领哈格,每个人的刀尖都在滴血,每个人都杀得兴起,每个人都是恶魔。
被海兰部落欺压了多年,终于迎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每一个乌塔部落的勇士都抒发着内心的豪气,就连阿特里格也不例外,虽然上了年纪,但他的刀上也全是鲜血,让年轻人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此时已经逃出了火海和包围圈的布克哈听到了身后的喊杀声,但他已经无法制止溃逃的士兵返回去继续厮杀了,逃吧,逃回营地休养生息,过段时间再报仇。
而乌塔部落的追兵却紧紧跟随在后面,完全没有以前那种适可而止的做法了,于是他只能疯狂地鞭打胯下的战马。
那是一匹好马,是偌大的海兰部落里最好的马,渐渐把所有的士兵都甩在了身后,喊杀声也渐渐远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自己部落的营地。
守卫营地的士兵看到布克哈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从来没见过首领这样狼狈,胡须被烤得残缺不全,帽子也丢了,脸上还一些黑灰,身后的卫兵也是一个也没看到。
布克哈直奔自己的大帐,他从马上滚落下来,推开了前来搀扶他的士兵,自己疲惫地向大帐走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巴克思与首领的卫兵们才狼狈地出现在了营地的门前,“汗呢?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进大帐了。”
巴克思这才把心放下,刚刚喘了一口气,就听身后的喊杀声又传了过来,顿时大惊,怎么乌塔人敢攻打大营,难道他们不怕……
巴克思猛地一拍脑袋,乌塔人当然没什么可怕的,海兰部落的两千骑兵,大多葬身在那片火海和箭雨里,而剩下的人,又遭到了乌塔人没完没了地追杀,现在估计剩不下多少人了。
首领?对,对,逃吧,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巴克思不顾战马开始吐白沫,催动疲惫的战马冲到了大帐前,“首领!汗王!敌人杀到了,随我出逃吧!”
帐篷里面没动静,甚至连伺候首领的仆人也没出来。
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能看到第一匹枣红马翻过那道山梁了。
“伟大的汗,请随我出逃吧!汗,你在里面吗?”
巴克思头上的汗都快出来,难道首领太劳累了,不会有什么事吧,他赶紧跳下马,快步走上帐篷前的大平台,象帐篷走来,“汗,里面有人吗?
还是一片安静。
巴克思抽出了刀,向帐篷前靠近,突然从里面飞出了一个黑影,二话不说,凌空就是两脚,一脚将他手里的刀踢飞,又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那个黑影落地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弯刀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哦,这是一个女子,虽然她也戴着一个狰狞的铁面具,还是能看出她的曲线,一个女子。
“嘿,你是什么人?”巴克思试探性地问。
这个时候帐篷里又走出一个人,巴克思彻底绝望了,那人也戴着一个铁面具,手里也是一把弯刀,而他的左手上,是一颗人头。
布克哈的人头。
“你们,归降者免死!”
逃回来的士兵,守卫营地的士兵,见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瞬间将战斗意志全部瓦解,呼啦跪倒了一大片。
营门处,马龙带领着乌塔部落的骑兵正冲了进来。
越来越多的俘虏,都被押解到了海兰部落首领的大帐前。
哈格坐在平日布克哈的椅子上,他的左边是阿特马纳,右手边是阿特里格,那本来是恰克马克的位置,但恰克马克说什么也不肯,并坚持让年迈的阿特里格坐下,其他人没有什么异议。
望着跪在下面的俘虏,哈格站了起来,走到台前,发表他的胜利演讲。
“海兰部落的士兵,你们的部落已经被伟大的乌塔部落征服了,这是长生天的旨意,我,哈格,乌塔部落的首领,我遵从了长生天的旨意,但我不是一个汗,更不是一个伟大的汗,因为这样的胜利是通过一场这样惨烈的战争换来的,而这样的战争是我不得不接受的。”
“我们佩切涅格人是怎么来到这片土地的,你们都知道,我们是被强盛起来的突骑施葛逻禄部落驱赶出了东方丰美的牧场,被迫迁徙到了这里,而在东方,强大的突骑施已经成了西突厥的盟主,而我们呢,却在这里内斗。如果他们高兴,我们将还得被继续向西驱赶。所以,结束这样的内斗吧,让佩切涅格人拧成一根皮绳,我,是你们的首领。愿意归降我的,就是我哈格的勇士!他和他的家人,就是自由的牧民,不愿意归降的,就是俘虏,俘虏就是奴隶,他的家人也是奴隶!你们,自己选择吧。”
“我们愿意归降你,作你的战士。”很多的俘虏纷纷地归降。
“你呢?”哈格看着巴克思,“我知道你是布格热手下最厉害的大将,为什么不归顺我呢?”
“你是一个像狼一样狡猾的人,居然派出刺客刺杀了我的首领,我为什么要效忠一个你这样的人呢?”巴克思头一拧,“来吧,把我的头砍下来,在你墓前多树一个石人吧!”
“如果你死了,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的孩子,就要成为奴隶,明白吗?奴隶!”
“我宁可他们成为奴隶,也不要他们为一个叛徒父亲耻辱一辈子,为海兰部落殉葬,那是我的使命。”
“你是海兰部落的真正的勇士,松开他,给他一匹马,给他自由,”哈格命令到,士兵上前,将巴克思的绑绳松开了,“走吧。”
“不必了,我已经自由了。”巴克思说完,突然从一士兵的腰下抽出一把刀,割断了自己的脖子,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哈格有些黯然伤神,“真正的勇士,忠诚的勇士,却不能为我效命,可惜啊可惜,既然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他的家人是奴隶,充作战利品。”
胜利,真的胜利吗?
那明天呢?佩切涅格人的明天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