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擎天杨激动地去问杨圣德从哪儿来的?杨圣德又闭上了眼睛,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一位乞丐,他衣衫蓝缕、只留一小撮头发结成小辫,带着竹杖走过来,劝他:“这是怎么啦?醉成这样子?有什么心事啊?”
“望天杨请擎天杨进城当教师,突然冒出柳海鸣来。柳海鸣不仅进城当了国家教师,还把月家君的千金拐到城里。柳老太把一坛子大洋给了擎天杨,让擎天杨到三圣公祠办学堂,他柳海鸣逼着擎天杨想把大洋要回去,你说,我们给是不给啊?”杨圣德眯着眼睛,嘴却没有停下。
“柳海鸣是从外国跑来的一条狼,它藏在三圣山上窥探修炼,谁知对大浴河神女起了花心,没能修成正果。后来,对一条美人鱼动了邪念,发生了人妖之恋。谁知这时候,一条花蛇躲在草丛里偷看。美人鱼看见了,钻回大浴河里,刚蜕变人形的下半截又恢复了鱼的样子。狼和美人鱼之间的一段孽缘你我更改不了。有美人鱼为伴还不至于害人,但那条花蛇,势必大浴河的少妇、少女们要遭它的侵害。你现在不仅仅要当好柳泉中学的校长,要给擎天杨做个榜样,而且而要找机会吃掉这条披着人皮的花蛇!”像是另一位老人和杨圣德聊天,但擎天杨却看不到那老人的样子。
“我什么也不是,我就是柳泉镇的一位普通的老农民。因为那儿要建一所西方大学,逼着我们躲迁,是鹰把我带到了这里!”杨圣德仍说着梦话。
“你是中学校长。你的命运要静,静则养性;等待时机,吞掉这条花蛇,然后干掉北极狼。你现在安心当你的校长,把擎天杨培养好,办好国学堂,将来还有大用!”塌吱吱呀呀响着,像是那位老人坐在了榻上对干爹说话。
“他是蛇,可我什么不是!”
“你是鹰!一只活了40岁,等待重生的雄鹰!”
“我不是,我是普通的农民,我是擎天杨的干爹。我想死,但中学还有我的书要教;擎天杨还需要我的帮助。”
“这样消沉不振,你不是先生。柳老太给你的钱不能要,那是她的棺材板。就是柳海鸣不要,你们也该送回去。现在先让擎天杨在庙里教书。”
“柳老太和一些老年人不愿意啊!这是您杨柳公的房子。”杨圣德从塌上坐起来,但眼睛毅然闭着。
“我说可以啊!你看我是谁啊?”
榻前还有另一位老年人的声音。
“杨柳公,你是圣人,是大浴河的贵人。为了大浴河的子孙,你无论如何要支持擎天杨办学,是我最大的心愿。没完成这个心愿,所以你不能死。你明天就要重生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等你除掉了花蛇,自然找到教书的法宝和办学的秘诀。我走了——”
“擎天杨!擎天杨!”杨圣德穿了衣服下了塌,把擎天杨手里的湿衣服拽下,拽着他往门外走。
擎天杨从来没有见干爹像今天如此高兴,脚步是那样轻健。擎天杨起初是大步紧跟,后来就小跑起来。
在黎明前的黑夜里,老杨树上一双如电的鹰的眼睛。还没等擎天杨看清楚,扑啦啦一声,鹰像闪电般划过了黑夜冲向了杨树泉的高空,接着那高傲的叫声从杨树泉移向河面,大概在河西的老杨树上顿足了一下,然后又是一声鸣叫,一个巨大的身影穿过夜色,一个血性的早上来临了!
这熟悉而久违的叫声,让杨圣德为之一振。擎天杨取一根草绳把干爹的棉袄扎好,然后去解拴红骡子的绳索。
突然,一只白兔从杨树洞里蹿了出来,一条碗口大的花蛇尾随而来。当它们刚蹿至树下的护林房前,忽然刮来一阵风,鹰从天而降。狡猾的蛇先蹿到一处鼠穴里,白兔蹿上了一簇杨树丛里像一位白衣天使站在那里,等鹰飞下来的时候,那弹力十足的树条迅速反弹,鹰忙着去保护自己的眼睛,那只白兔早已蹿出了老杨树在老荒坡上疾驰。
鹰在老荒坡的上空盘旋,这时候,白兔好像断定坡上野草浅、树丛稀少,像箭一样跑下了河,蛇也蹿出了草丛像一条火焰迅猛驶进河心,那红骡子迅速冲了下去。那蛇见势不妙窜入水底,而白兔非同一般,在河面上如同平地,上有雄鹰,后有红骡子,白兔好像后悔从洞里蹿出来!它蹿出来,钻进芦苇荡,红骡子跟了上来,芦苇不过人的膝盖,白兔迅速上岸,蹿进杨树泉。
鹰在树林上空盘旋,白兔围着坟儿迅跑,红骡子失去了威力。这样,白兔转了几座坟茔,不小心到了露天的一座,那鹰一双利爪冲来,白兔又选择了一簇树丛招先前的样子,用前爪抓着弹力的树条准备放弓,红骡子追了上来,白兔迅猛逃窜。
鹰突然转身向三圣山的地方飞去,在一片沙滩上打了几个滚,又转回到杨树泉。白兔趁鹰离开的空儿跑向了杨树泉,红骡子又追了上来,想堵住树洞。谁知道蛇迅速窜到红骡子的裆部,也许红骡子想到昔日被蛇咬的乳痛,犹豫了。蛇趁机逃窜,红骡子呆呆地站着,月家君、干爹和擎天杨也跑了过去。
白兔在坟间逃命,最后还是觉得老杨树安全,虚跑了几圈往回跑,快到老杨树的时候,见前面一簇明丽的花簇,正要奔去,却见那花簇迅速散开,原来那花蛇早在此处等候。刚逃离花蛇的毒口,又被飞来的鹰发现了。鹰叫了一声,迅速滑翔到老杨树顶上,等蛇与兔蹿上树丛向它示威,鹰突然抖动翅膀,蛇算是躲过了钻进树洞里,而鹰撒下的沙子像子弹从天上射来,把白兔的眼睛迷了!那白兔好生机灵,迅速跳进月家君的怀里……战场上杀敌无数的月家君,今天却没有勇气将白兔送到鹰或红骡子,而是将故意让白兔放走,红骡子追来,白兔匆忙中逃到老杨树洞里。
擎天杨和干爹跑了过去,那鹰,那蛇,那白兔,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只有那条红骡子像是埋怨主子在撕裂着杨圣德的裤腿角。
“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杨柳公,他说我是一只鹰。”杨圣德抓了月家君的手。
“或许这些天干爹太苦恼了。”到底擎天杨是少年科技大学的高材生,说这是幻觉,或者是在梦游。
“可这是大白天啊!我明明看见一只鹰和一条蛇在追一只白兔。”杨圣德说。
擎天杨说,“这么多天我反思了许多,当你无从选择不给自己后路的时候,你的能量会发挥到最大,你的潜力会迸发到极限,只是很多的时候我们留给自己的后路太多,能量和潜力也就无从发挥了。我们总不能泡在酒里消沉下去吧。”
“擎天杨,不是干爹想消沉,是目前上面的一些做法让我难以理解。”杨圣德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干爹!我记得你一直在梦里和一个老人说话。”
“是杨柳公!他狠批了我一顿,让我帮你,可是……”
“可是,您是普通的农民吗?”擎天杨将手机打开让杨圣德看刚才的画面,听他们的对话。
“这不是一个梦!杨柳公的确有这么一个老人,在这儿被尊为圣人。干爹,的确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是从那边过来的——儿子,你过来——”
擎天杨走过去,还没等说出口,就被杨圣德抱住了。杨圣德激动地说出来大浴河的秘密:
“我和你一样都是山外来的!三年前,你去上大学不久,咱故乡就来了一位蓝眼睛、卷头发的洋人,把柳泉镇买下了要建西方大学。这位洋人姓柳,和这儿的柳海鸣重名字,而且相貌相似。建大学还没有批准,他先建了度假村,不知从那里带进来袒胸露腿的女人。群众都反对,谁知这洋人买通了地方官员,想尽办法逼着群众签字、躲迁。”
“当时,为什么没告诉我啊?我给您,奶娘和家乡写了那么多信,你一封没有回。您知道我的思念的痛苦吗?”
“我们谁也没见到你的信!当初,我们怕打搅你的学习就一直没告诉你。可是后来想写却忘了你学校的全称和地址了。我在躲迁的那一天起,就到处找你,有一天我突然看到一只鹰向我鸣叫,然后飞走了。我朝着鹰飞走的方向跑,后来在一座大山面前迷了路,等醒来的时候发现,救我的是月家君。月家君告诉我,杨圣道曾经有一个兄弟,得了一场病被丢在山沟里,被一只鹰叼走飞到山外了。杨圣道见我儒释道无一不晓,就认我当了他的弟弟,并推荐我当了柳泉中学的校长。我试着去找那鹰,鹰经常见,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我的故乡,我的祖国,会是怎样啊?”
“爹!”擎天杨抹着杨圣德的泪水,他不想再给干爹增添一份忧愁和仇恨,就把一场阴谋意外穿越的故事隐瞒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现在已经在这儿了,我们要做对得起祖国的事情!”
这时,父子俩见月家君进来,都站起来迎接。
“我们祖国到了什么时候了,需要大量的人才来建设,而这些人才需要教育。没有新的教育,还是沉睡不醒。祖国需要你,大浴河需要你。校长虽小,科长虽大,都要负一定的责任。你就是作弄,想死,也要站起来!脚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看那鹰。”月家君也看到了鹰,看着天空翱翔的雄鹰远去,又拍了拍擎天杨的肩膀说,“好好干,伙计!给孩子做一个榜样吧。”
“爹!我去卧佛岗请教,花家姐妹让我跟你学习。”擎天杨望着干爹那一双犀利的鹰一般的眼睛说。
杨圣德从昏睡中彻底醒了过来,很认真地告诉擎天杨:“应该向鹰学习。在我们的生命中,有时候必须做出困难的决定,我们需要的是鹰那种自我改革和再生的勇气。必须把旧的习惯旧的传统抛弃,才能使我们可以重新飞翔。”
“没有和尚哪有庙啊!我看靠擎天杨一个人也办不起学,圣德,我看你完全可以抽点时间来,帮擎天杨跑跑腿。”月家君说。
“我除了管理还要教课,确实抽不出时间啊!要不把你家那个叫仙客的侄子喊来,帮帮擎天杨。他可是贫农。”
“那个逃兵不行!神神道道的,什么看前世算来生没有他不行的。可教书,不行!”月家君一口回绝了。按理说月仙客根正秧红,又是杨圣德的学生,老师推荐自然答应,但月家君为人正直、公而忘私,做事公平、公正。
“那你看你家月家玮,还有夜兆龙……”杨圣德说。
“月家玮的心思在城里,夜兆龙倒是一个好青年,不过地主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