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
梅朵跟达娃的缘分并非只局限于牧场那块小天地,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手刻意要将达娃跟梅朵紧紧的抱在一起。已经离开牧场许久的达娃,总是能梦见梅朵娇小的身影在开满格桑花的草地上随着潺潺的溪流声翩翩起舞。从草原吹来的风,似乎也在向达娃倾诉一份奇异的思念,并且总能让他隐约的听见梅朵动听的歌声在这座被陌生的外壳所包裹着的城市上空飘荡。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滴答的上课铃声像催命似地将达娃从游戏的乐园拉回了教室。达娃根本就没听见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些什么,更没有注意老师那周而复始,并且令人觉得无比死板的动作。达娃仍是对刚才的午休时的游戏意犹未尽,一张桌子、一对木拍、一个小球、第一次玩儿乒乓球的达娃自然会对这种十分有趣的游戏产生好感。这时达娃的耳孔却隐约听见央珍老师的说话声。“今天,我们班里来了一个新同学,她刚刚从牧场进城,而且还是个跳级生,所以大家要好好照顾她。尤其是你们这群调皮的男孩不要欺负她,咳咳…对了,她叫梅朵。”
“梅朵!”达娃在心里叫了一声,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迅速将达娃从意犹未尽的游戏中撕扯了出来。他睁大眼睛,紧张而又期盼的将瞳孔连续放大缩小了好几次,是梅朵!是他熟知的梅朵。达娃即兴奋又紧张,加剧的心跳声似乎要把他揣在藏装怀里的奶渣抖出来,达娃的动作僵住了。梅朵很天真的看着这个自己在牧场里的小玩伴,一年的时间似乎让梅朵忘却了达娃是多么的在乎自己。看着达娃欣喜的眼神和不协调的动作,梅朵带着惊奇与开心的心情随着老师领教科书去了。达娃的眼神一寸都没有离开梅朵,等他紧跟梅朵的眼神被白色的墙壁挡了回来时,缓过神的达娃才发现梅朵已经消失在了楼道的拐角处。
“哎吗央金索…”,多么熟悉的歌声,达娃丝毫没有忘记梅朵那甜美的嗓音。这种跳跃的音符似乎可以勾起达娃所有美好的回忆,美丽的草原,美丽的牛羊群,还有草原上美丽的花朵。时隔几年的梅朵,又一次用自己甜美的嗓音震撼了达娃,虽然此时他们已经远离了草原,可纯真的音符足以将天真的达娃与梅朵送回草原的怀抱。
“达娃达娃”。梅朵带着好奇的笑容用手拍醒了在教室门口放佛快睡着的达娃。达娃很是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自己偷听梅朵唱歌是一件很羞愧的事。“梅朵,我路过…路过…不小心听见的。”达娃慌张的的说到。“阿嘛嘛,没事啊,教室里没人我才唱的,对了,刚刚你怎么不进来?”达娃不知道该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恩了半天却能说出一个字来。迟疑半天的达娃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把一只手伸进藏袍怀里,轻轻的拿出一块酥油饼,然后用双手捧到梅朵的眼前说:“吃吗?我阿妈寄来的,特别好吃。”达娃用渴求的眼神紧盯着梅朵的双眼。梅朵明白自己不能谦让或者推辞,她接过了油饼。可让达娃没想到的是,梅朵用自己娇小的双手轻轻的将酥油饼掰成两半,并且将其中一半递给了自己,达娃感到一丝欢喜,他很不好意思的用一只手摸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接过了一半酥油饼。这时,梅朵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耐心的对达娃说:“阿妈央金托我告诉你她身体很好,叫你不要分心,听扎西叔叔的话好好读书。”“啊…,恩,知道了,”一听到阿妈托梅朵给自己带的话,达娃的眼帘迅速的闪过了阿妈慈祥的脸庞。看着双眼满是思念的达娃,梅朵似乎有点心疼达娃,毕竟梅朵还有阿爸陪着她在县城读书。“达娃,你们家的小牛犊已经变的很强壮了,小热巴还有点像你呢!”达娃被梅朵的话逗得扑哧一笑,刚才的那点惆怅也随之烟消云散咯。
回到家后,餐桌上的达娃有些心神不定,一会想起阿妈的嘱托,一会儿又想起偷听梅朵唱歌的事情。扎西叔叔显然察觉了达娃的小反常,他开玩笑的逗达娃说到:“达娃,今天是不是被哪个老师教训了啊?“没没…”达娃端着的碗有些摇晃,扎西叔叔继续打趣的问到:“那是不是哪个漂亮的小姑娘把我们家达娃的心给偷走了啊”达娃碗里的青稞面差点洒了出来,“没,没,”达娃又尴尬的回答到。“那我们家达娃手中的碗怎么像马鞍上的酒壶一样摇摆不定呢?哈哈…,”扎西叔叔爽朗的笑了起来。看见达娃的腮帮泛起了红润,扎西叔叔顺势摸了摸达娃的头,然后继续笑着说:“达娃,吃饭的时候咱就得认真的吃,往饱里吃,要不你的脑袋可没力气顶不起那么多知识啊。”达娃点了点头,便开始认真吃饭了。
夜深了,明月如同一个将要沉睡的老人,她幽暗的眼睛时而睁着,时而闭着。达娃写完了作业,然后便来到了自己卧室的窗台前。跟往日一样达娃用双手托着下巴,并且将胳膊肘放在了窗台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达娃开始喜欢上了在宁静的夜晚用自己稚嫩的眼睛去打量窗外浩瀚的夜空。或许他是在寻觅某种未知,或许是看见了别人所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阿妈转经时的身影和雪山那最为熟悉的轮廓。
尽管达娃上课的时候还算认真,但偶尔他也会忍不住的去偷看一下梅朵。每次看见梅朵在认真的看书时,他只好无奈的将头低下来,或者啃铅笔头,或者在那里摆弄橡皮擦。偶尔老师让达娃把作业本发下去,当发到梅朵的作业时,她的作业本就像一份珍贵的礼物一样在达娃的手中得到了格外的呵护。每次看到这一幕,旁边的次仁就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达娃,你的脚底儿是不是钉了马蹄铁啊?怎么一到梅朵的旁边就挪不动了呢?是不是很沉啊?哈哈哈”。听到次仁的话梅朵很害羞的起来强过了达娃手中的作业本。还没等到达娃反应过来,教室里已经开始笑翻了。很显然,达娃顺理成章的成了班里的笑料了。但达娃也不服气啊,转身就对次仁说:“马蹄铁是钉在马蹄上的,信不信我把它钉在你的嘴巴上啊”。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达娃跟次仁的手就很自然的开始拉这对方的藏袍领,随后便开始大打出手了。别看是小孩子打架,但这激烈程度可丝毫不亚于赛马节时的拔腰大赛。一会达娃被按在地上,嘴角还叼着一两丝草屑。一会又轮到次仁的头被拉到达娃的腰带下。总之谁都不愿意服输。当央珍老师细细的皮鞭子打在达娃跟次仁的手心,并且开始无休止的教训时,他们反而很是开心的相互对视,而且总在那里一个劲的偷笑。因为他们觉得打架是很正常的,在牧场的时候,有时候打不过别人家里人还会取笑自己呢。总之这架是打了,达娃跟次仁依旧是同学,依旧是时而欢笑,时而拳脚相加的兄弟。其实央珍老师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但又不能不教训,看见达娃跟次仁好像被打的舒坦的表情,她无奈的放他们回去了,只是顺便罚他们抄了一百遍藏文字母。
回到教室后,达娃又开始重操旧业,对梅朵实行周密的偷窥与保护计划了。当然,次仁也不愿意放过每个可以逗大家欢笑的机会的。日复一日,这样的场景已经被班里的同学司空见惯了,甚至就连老师都已经变得习以为常,无可奈何了。
学校的后面是一个足球场,说足球场倒也不像,空旷的草场边立了个牌子,上面虽然整齐的用藏语写着足球场。可一看这足球场嘛!连个球门都没有,有一段时间达娃他们甚至认为足球肯定是看谁踢球踢得远的。每逢夏季,这片球场就成了达娃他们过林卡的最佳选地,在这儿可不用担心老师和家人因为找不到自己而被责罚了。总之这片草地从一个假意义上的球场变成达娃他们嬉戏打闹的乐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