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前院,在那高高搭起的戏台上,本应是唱念做打好戏连台,此时却火花四溅,一片身影翻飞。只见一个十四五岁身着白衣的少年,手持护手双钩,正在和身着青衣的贺向南大打出手。
那少年身手十分矫捷,灵活的身形不断地左右腾挪,上下纵跃,让人眼花缭乱。所使招式诡异莫测,出手更是狠辣,一双银钩犹如两条灵蛇般招招致人要害。
贺向南站在中间,身形稳如山岳,手持一根蟒蛇皮制成的长鞭,鞭影如风将周身护了个水泄不通,任由对方在周围来回跳跃,却靠不近身体半分。
戏台之上,两条身影,一白一青,一个灵活轻巧,一个扎实稳重;一个虚虚实实变化多端,一个行云流水延绵不绝,两人互有攻守不相上下。
戏台下方,云若清凝着眉,目不交睫地看着台上两个正在交手的少年。端正文雅的脸上冷如寒霜,完全没有平时的和颜悦色。
在他身前的台阶下,是警戒地护在他们的身前的大总管贺冲,以及贺冲的另外两个儿子——贺向东、贺向北。
云若清的两个妻子分别抱着的一双新生的儿女,站在他的身后,面色忐忑中却有一丝坦然。
此时,大家皆是面色凝重,一脸关切地望着戏台上。
而在对面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个黑衣男人也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院中众人。那人一身玄黑色的宽大袍服上,用金红两色的丝线绣满的诡异又繁复的图案,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算是温暖和煦的春风在吹过他的衣衫时,也变得犹如秋风般萧瑟肃杀。
在黑衣人右手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衣红裤,脚上的靴子也是红色的小孩。那小孩看身高和样貌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可是那圆圆的满是稚气的小脸上却毫无表情,一双充满杀气的冷眼更是犹如利剑般释放着嗜血的光芒。
“云泽,”房上的黑衣人突然开口,声音阴冷而浑重,“你以为你改了名字又躲在朝堂之中,本座就找不到你吗?哼!早在几年前本座就已经将你找了出来,之所以没有上门来讨债,是看在你儿子还没出世的份上。如今,你的儿子出世了,正是本座该报仇的时候了。”
云若清收回一直注视着台上的目光,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高处的人,不卑不亢地道:“邱教主,云某并非有心躲避,只是奉家母之命而入朝为官。而且当年令郎之死虽与云某有关,但却是云某无心之过。如果邱教主定要为令郎报仇的话,云某不敢抵抗。”
“老爷——”听得云若清要束手就缚,云家众人急忙阻止。
云若清右手一摆,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哈哈哈。”黑衣人突然仰天长笑,笑声沉重中带有一丝悲凉与疯狂,直逼人的心弦,让大家的心更加忐忑起来。
云若清面上不动声色,直到他笑够了才接着道:“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能否请邱教主放过我的家人和朋友?”
黑衣人停住笑声,阴鸷的眼眸中满是嘲弄,“你以为本座要杀你为我儿报仇?不,不,如果要真是为了杀你,本座何须等到今日?”
云若清的心却并未因此而放下,反而更添了一丝不安,“不知邱教主大人今日前来敝府有何贵干?”
黑衣人扫了众人一眼,目光特意在两位云夫人手中一模一样的两个襁褓上停留片刻,口中淡然地道:“自然是报仇!不过,本座也是赏罚分明之人,知道当年的事错在我儿,所以不会乱杀无辜。只是本座唯一的儿子因你没了,这让本座饱尝丧子之痛,你又怎么能其乐融融地与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呢?是不是也该尝尝本座受过的痛呢?”
众人闻听此言,尽皆心神一禀,云若清更是心下大惊,下意识地挡住身后的妻儿。
“哈哈哈,”黑衣人看到他细微的动作,又是一阵仰头大笑。转而却又突然笑声一止,满面狠厉地道:“不错!本座此次前来就是要你儿子的命的!你们这些人让本座断子绝孙,本座岂能让你们还有香火延续!”
自从知道当年那个因他的无意之举而丧命的人,竟然是魔教教主的独生子的时候,云若清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他不怕死,可是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因为自己而命丧他人之手。
更何况那丧命之人还是罪有应得!
强自稳定性心神,云若清语声艰涩地道:“小儿只是一个仅有百日的婴儿,如果邱教主杀了这样一个万事不懂的小儿,传出去岂不有损教主大人的威名?不若您放过小儿,云某任凭教主大人处置。”
黑衣人不耐烦地道“哼!本座何曾在乎过那些虚名?不用说这许多废话,你最好乖乖把儿子交出来,省的本座再费一番手脚。否则的话,惹得本座杀心大起,必叫你云家鸡犬不留!”
云若清紧握双拳,凌然说道:“既然阁下不肯放过小儿,那云某就算拼得一死也要与你周旋到底!”
“哈!口气倒不小。就凭你们这些人还想翻出本座的手心不成?”黑衣人倒背起双手,不屑地斜睨着下方的云若清,丝毫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成与不成,只有试过才知道!”云若清豪不畏惧的与之对视,丝毫不因对方强大的威压而退却。
黑衣人阴鸷的双眸瞬间收缩,一片愤怒的火焰在他的眸中升起,阴森的声音自他口中传出:“竟敢违背本座的意愿!看来,本座今日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顺从了!”
言罢,他突然转首冲着戏台上的白衣少年喝道:“真是废物!这么长时间了还在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戏台上,正与贺向南打得难分难解的白衣少年闻听此言,纵横跳跃的身形突然间慢了下来,不再如刚才般或近或远,时攻时守地寻找突破口,而是一味的抢攻,手上的攻势也更加凌厉,几次三番想要突破贺向南鞭影的防守,却终究不得成功。
面对对方强劲的攻势,贺向南依旧不急不躁,手中的长鞭如同一堵坚强的堡垒,将那致命的危险挡在身体外围。
忽然,对方凌厉的攻势中出现一丝破绽,贺向南沉寂的许久的眼眸立时精光一闪。反手一甩,长鞭顺势而出,鞭稍带着呼呼的风声,直击对方小腹。
对方忙撤手回防,试图拦截下来这要命的一击,却因回防太过仓促露出一个更大的破绽。贺向南抓住时机,手腕一抖,长鞭如同入水的蛟龙一般,瞬间缠住对方右手兵刃。趁对方措手不及的功夫,手臂使力,一举卸下对方一把兵刃。
阳光下,泛着银光的护手钩划出一道美丽的光线,被远远地抛出,台下众人长舒一口气。然而,谁也没想到,变故竟在同一时间发生。
随着护手钩的脱手而出,一抹细微的,不易使人察觉的,白中隐隐泛着青色的亮光从白衣少年的指尖射出。
那是一枚淬了毒的银针,紧随在护手钩银色的光芒之后,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幽灵,在银光的掩映下飞向贺向南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