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了没有?”
晚上九点,海陵市南郊的一条漆黑小巷里突然窜出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借着淡淡的月色往远处张望着。
“怎么还没来,按说是时候了。”胖子踮起脚望了一眼。
“说也是,这都九点了,刘老大眼看就要等急了。这可是大单啊,拿下这一单我们一年都不用愁了。”瘦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呵呵的笑起来。
“也不知道这人啥来头?”胖子多少有点担心似乎还是个新手“听说大肠的两个哥哥都死在了北郊的化工厂里。”。
“瞧你那点出息,害怕了吧。放心,咱老大可是这里有名的狠角色,再说管他有多大本事,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能从咱们七八十个兄弟手中逃出去。严老板可是给了很多钱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金贵,值这么多钱,待会一定要见识见识。”瘦子嘴上说着手心一抖烟灰掉在地上。
一听到七八十个兄弟胖子脸上显然放松了许多,“管他牛鬼蛇神来到这里那都得是任我门宰割,我们本来就是屠夫。”
“屠你妹,一点知识都没有,我们这叫黑社会。看你那一脸熊样,见过血没有?还屠夫。”瘦子骂骂咧咧的说。
顺着小巷往里去空间越来越狭窄墙壁也越来越高,巴掌大个天空被削去一半变得更阴沉更诡异。拐两个弯,正对着的就是刘家大院,老旧的房子上写着刘氏祠堂四个大字,显然是时间已久的大家族。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香火味迎面扑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院子正中间放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呼呼的开着,什么东西在里面上下翻腾,似乎还带着毛发。
进了正厅的房门,整个房间都是木质结构,老式的梯形房顶,桌椅板凳统统都是木质。地板上铺着一层九凤翔龙图案的绣花地毯,看上去像是手工缝制,虽说这用料并不讲究,但能有这样一件费时费力还废料的地毯,那绝对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这狗肉就得这么炖才大补,”一旁穿着油布围裙的厨子拿着铁锨大小的勺子在锅里翻腾了两下,满脸的胡渣更显出他的凶相,腰里别着的菜刀熠熠闪光似乎随时随刻都能排派上用场。
一个驼背的年轻人走进客厅,手里抱着一个硕大的皮箱。
“大哥,买家把钱送来了。都在这里。”驼背说着把皮箱打开,厚厚的一层全是百元大钞“一共是七十万,一分不少。”
“来的人呢?”刘老大拎起钱箱放在了自己座位旁边。
“已经打发走了,顺便给丫带了一块狗肉。”
“做的好,这群小喽啰竟然敢跟我吆五喝六的,迟早做了他们。”刘老大猛抽一口把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
“他们可是……”
驼背没说完,刘老大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大肠呢,怎么还没到,钱都收了也该交货了。”
“刚打了电话正在来的路上,估计一会就到。不过……”驼背一脸的疑惑。
“说!”
“不过,他声音有点不对,听着好像很害怕的样子。”驼背故意把很字说的格外大声,似乎听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车上安着炸弹,让你你不害怕?跟我这么久一点脑子都没有!”刘老大提起钱箱转身走向卧室。
“说的也是。”
……
命数这两个字很奇妙,通常你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往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比如,你站在狭窄的小巷子里一辆二手捷达就这么横冲直撞的撞开墙壁直接在你身上碾压过去,比如你好好的站岗放哨维护黑恶势力的小火苗,突然就看到自己的身子,没了头。
据说人死后的几秒钟意识是清醒的,所以命数这两个字很奇妙,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但一切,都晚了。
小巷里一胖一瘦的小喽啰就是这样看着飞来的二手捷达从自己的身体上碾压而过,刘家大院门口的守卫就是这么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身子,没了头。
一辆轰隆作响车轮严重变形的二手捷达就是这么停在了刘家大院的门口。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天际,对于这里习惯了打打杀杀的人来说也许只是新的一天的开始,生命就是这样在不珍惜他的人手里总是不经意间就走到了尽头。
柳千夜看了看旁边的舒姌,帮她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柔嫩洁白的肌肤此刻像是蹦跳起来充满了生机。舒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也许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舒服的睡上一觉,也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甜甜的梦想之外,这个世俗而悲催的世界里,一场浩大的杀戮正悄然开始。
“把他围起来!”
柳千夜刚打开车门,一群穿着各异体型不均的中年男子就已经将他团团围住。手里拿着刺刀、匕首甚至还有几把仿真手枪。
“又要动手?”柳千夜伸了一个懒腰,坐在地上系起了鞋带。
“这位老兄,看样子不像道上的人。”刘老大穿过人群走到柳千夜面前,人群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
“蠢货。”柳千夜看这人群中突然出现的缺口,淡淡的笑道。即便对于一个只有初级特种训练经验的人来说,这个缺口和帮派头目的出现都可能让他扭转大局,转败为胜。
“你说什么?!”刘老大一脸诧异,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在他面前只有求饶下跪的,从没有人说过他更没有人骂过他。
不知什么时候朱大畅已经走到刘老大的身边,脸上的肌肉还有些抽搐明显惊魂未定,他低声说了些什么,刘老大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是谁指使你们的?”柳千夜突然站起身来很随意的说道。
“兄弟,听说你手很快,不过我倒很想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子弹快。”说着刘老大从后腰拔出手枪对准柳千夜。
“伯莱塔92F型手枪,美国军队制式手枪,能搞到这种货,看来你还是有些背景的。”柳千夜从兜里拿出定向炸弹遥控器,“你说我手快指的应该是这个吧。”
看到定向炸弹遥控器,周围的人有些惊慌,即便只是相当于0.5公斤烈性炸药,但它的威力足以把整辆捷达炸的稀碎。而在战场上最痛苦的绝不是被炸弹炸死,而是被炸弹碎片、汽车残骸削去了手脚胳膊,扯出了半截肠子,你只能在疼痛中挣扎还要面临敌人的蹂躏。
可柳千夜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们吸了一口凉气。
“我天生不喜欢威胁别人。”顺手将手里的遥控器仍向了刘老大。
就在刘老大抬头看去的短短一秒钟之内,柳千夜已经从五米开外的捷达车旁瞬间移动到他的面前,“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天生不喜欢威胁别人,更不喜欢被别人威胁。”
转瞬间,刘老大只觉得手背被什么东西用力一顶整只手瞬间失去直觉,低头看去手中的伯莱塔92F手枪已经落到柳千夜的手里,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了一个黑影,一个能划破光亮刺破夜空的黑影。
当所有人都以为刘老大死定了的时候,柳千夜却将手中的枪丢在了地上,他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盯着面前的刘老大,一字一句的说,
“是谁指使你的?”
刘老大刚才的淡定已经完全消失,额头的汗珠簌簌的掉落,僵硬的右手还保持着握抢的姿势。
那是一种站在死神面前却想着逃离魔掌的贪婪。
“兄弟们,上!”刘老大突然一声令下,整个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斧头、刺刀、匕首纷纷招呼过来,甚至有人拔出了枪顾不得会不会伤到自己人乱扫一通。
柳千夜仍旧淡淡的站在人群中央,跟捷达车保持恰好的距离,他精确的算着每一步的距离和角度,避免任何一个可能的意外伤到车上的舒姌。如果说心无旁骛是一种境界,那么心里装满了爱也该是另一种境界。
当人群汇集到正中心,当斧头落下、刺刀劈来,一切却只是泡影。
“人呢?!人呢!”处在最中心的人已经叫喊起来,甚至隐隐听到了哭泣声。
但很快这哭声就被另一种声音掩盖,是骨骼被生生折断的声音,是头颅被生生敲碎的声音,是刺刀刺进胸口血液喷涌而出的声音。
死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他在哪,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以什么样的方式取走你的性命。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着,你看到同伴的胸口被风拉开一个口子,却看不见刀影。只有这个时候你才真正知道,死亡有时候并不只是一种痛苦还是一种折磨,甚至会成为你此时此刻迫切的愿望。
短短三秒钟的时间,十几个人已经倒下,剩下的人似乎已经失去了逃命的本性傻傻的站在血泊中央。你只能听到他们剧烈的喘息声,却听不到他们心跳的声音,因为也许就在下一秒他的心跳就会停止。
离人群最远的地方,朱大畅已经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剧烈的抽搐起来,嘴角已经完全撕开呼呼的冒着血液。
“是谁指使你们的?”柳千夜突然出现在捷达车旁边,一手拿烟看着面前的一切。
所有人都想开口,所有人都想逃离这个恶魔的魔掌,但他们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来,好像某根神经已经被巨大的惊吓和从未见过的血腥场面震断了,心里在说嘴上却没有半点反应。
“算了,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又过了三秒钟,地面上已经没有站立的人,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滩血水混合着各种各样的人体器官,这不是一场展览更不是一次人体解剖实验,可这里的风比任何时候都要凌厉,因为风中夹杂着死去的亡魂,和它们对生命的厌弃,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多活一秒钟。
死反倒是最好的解脱。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大畅已经爬上了刘家大院的房顶上,手里拿着定向炸弹的遥控器,他远远的傻笑着,“柳千夜,你他吗真牛!瞧瞧这里,这哪是他吗黑社会,这不就是一滩血吗,这都他吗谁?谁还他吗能认出来。”
朱大畅突然痛哭起来“你牛,你能保护你心爱的女人么?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西天,跟我的两个哥哥团聚,让他们看看你们是怎么死的。”
“无聊,”;柳千夜说着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室,熟练地挂挡离合油门,二手捷达吭哧吭哧的开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定向炸弹在朱大畅的脚下轰然炸开,一群死去的孤魂野鬼又多了一个陪伴。
谁知道炸弹什么时候跑到朱大畅脚下,管他的,死神说了算。
“你可真是头猪,这么大动静还能睡的这么香。”柳千夜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舒姌,她嘴角微微翘起,深陷的V领下胸口的起伏平稳而柔顺,像是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二手捷达缓缓的离开,在一滩血水旁边多了一根竖起不灭的烟,像是被亡魂们守护着在风中挺立。
……
也许,即便他们已经死去,他们的亡魂也深深敬畏着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