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牙镇，辖方圆二十几里，境内卡拉山奇峰冠绝，沫水横贯东西，乡民多农耕，渔猎；亦有未开化之卡拉族民，风淳朴，不似南岳国大多数野蛮部落。故此虽地处边陲，却也富足，商贾多来此交易山珍水产，宝石稻米，不过数量毕竟有限，二十日才开一次集市。
虽然偏远，但对山水门来说也算是家门口，偶尔会有门人弟子在这歇脚逗留，比如二长老爱吃的虎杀鱼就只有这里出产，甚至卡拉山里有些奇异宝石深得水系女弟子喜爱。但修仙者极少显露，大多以侠士出现，比如孟晓德，已在这里住了三天。
那些商人孟晓德是十分熟悉的，客栈，饭庄，甚至唯一的青楼他都是贵客。但是他很低调。武功高，为人低调，所以口碑也好，又是山剑帮的长老，虽然近些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在南岳国武林也算是一号人物。
万利也认识孟晓德，但上一次见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虽然今天很累，可是当他看到孟晓德来访，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两人山南海北闲聊一会，孟晓德问道：
“最近这奇牙镇有什么奇闻没有？你也知道我这人就喜欢听好玩的事，稀奇的事。”
稀奇？
万利知道孟晓德这个嗜好，而且听了不白听，宝石是少不了的。
不过最近日子过得太平淡了，似乎没有什么称为稀奇的事情，没有什么吸引力的事情，讲了还不如不讲，否则以后他对自己不感兴趣，也少了个来财的门路。但是又不能不讲，编也要编一个出来。
“孟大侠，要说稀奇的事情还真有一件。您大概对卡拉族比较熟悉吧。”
“略知一二吧”
“这卡拉族虽然算不上大部落，百年来也出了些人物。”
“是，本门的苗长老就是卡拉部落的，跟我也算是知交。怎么，卡拉部落出什么事了？又跟百介部落冲突了？”
“事情没那么大，但是很有趣。我就问您吧，如果有个卡拉族的男人愿意以卡拉山神起誓做您的奴仆，您会拒绝吗？”
“那要看是谁，老弱病残我可不要。”
万利喝了口茶，”是卡拉一族最近冒出来的玩水的高手，鱼家的后代，我看资质得在水灵鱼童之上。”
“有这事？谁这么好运气！”孟晓德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事嘛，我可不能乱说。”
自己还没弄明白这人的来路，要是乱说以后惹了麻烦事小，要是真的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大人物，自己这条命还嫌长么。再说这样吊着这个孟长老，他才会更感兴趣，以后会更照顾自己。万利故作高深地笑着，孟晓德也笑着。
咚咚。
敲门声将我吵醒。
还真解乏，就是口渴得厉害。一眨眼都下午了，我整理了衣服开门，万利正精神饱满地站在门外。“王公子，可是休息好了？茶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隔壁花月楼。”
果然很近，花月楼，总有三层，我们去的是二层的赏花坊。
一个清丽女孩给我们倒上茶，轻轻退出去，关上了门。
茶清香，我一股脑喝下，真解渴。这一杯两个宝石，也算是暴殄天物了。
“我知道王公子从哪来？”万利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愣了下。
“王公子别紧张。肯定是京城，南岳城了。是不是偷着跑出来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得出来一趟，好好享受一下野外的情趣，在下过了这个月末也正好去京城一趟，到时候一路同行，也可以互相照应照应，公子意下如何？”
幸亏不是山水门的什么人。
我点点头。
“王公子的身世呢，自然不必说了，到时候愿意告知也可，交个朋友嘛，我万利活了几十年，就喜欢交个朋友什么的，日后到京城也多个朋友。”
我长出了一口气。下面的茶喝得就安稳多了，最好到了京城就此别过，山水门再也找不到，再觅一个清净的地方练练法术口诀，以后也开个宗立个派，娶妻生子，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也许几十年后的我回想起此时的愿望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是我真实的想法，有时候事情的发展真的出乎人的意料，不是说有多大志向多大努力就可以怎样，造化弄人，即使你只是想过安稳日子，也会把你推倒风口浪尖。
和商人办事就是爽快，我也不能白白吃喝他的东西，万利千万推辞，也只收下最小的一块银石，值多少钱呢？大概不会少，他眉开眼笑的样子瞒不了我。但这些银石在我这里只是石头，能换来一段安稳的生活也值得了，只是不知道紫霞会不会生气，我在夜里抚摸着刀鞘，叹了口气，现在能如何，她既然无情离去，也是有她的想法，等有缘有实力的时候再去找她吧。
夜色正浓，月上柳枝。
我在后院花园摆了个茶几。屋里闷的厉害，也院子里的凉风倒是怡人。
花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香气不浓，但有那么一两株黄色的小花映着月色倒也有点情调。
真也奇了，要说有白天黑夜也不稀奇，时长相同也不罕见，这居然有一模一样的月亮，月圆月缺，都好像跟故乡相似。若是能飞起来，一定要飞到最高处，看看这地形是不是也一样。
月光洒在茶水中，像个跳动的珍珠。
突然想喝酒。
吩咐店家拿来一壶酒，倒在茶旁，两个一样晶莹。
喝哪个？
我喝光了一杯酒。
又斟满。
喝光一杯茶。
又倒上。
水装在不同的地方，就成了不同的东西，人在不同的世界，还一样吗？
月亮在两个杯子里的影子都静静地，风过，都晃动一下，回归圆润。
我望着两个月亮，就如此静谧地存在那里，动，也不动，影，也非影。
每个月里都是一个世界，都有一个我。因为我的思在那。
入魔也好，入神也好，入道也好，入定也好。
我心在次，此处即此处，彼处即彼处。
也好也不好。
醒来，月亮已经躲入云中。居然又过了好久，客房的灯已经全都熄灭。
水！
茶和酒！
杯子，空空如也。
蒸干？绝对不可能。
夜半只会有露水，怎么会整整一杯都没了。
别人偷喝？
不知，似乎睡了，但眼睛一直睁着，也无比清醒。从未有谁来过，端起杯子，喝了茶和酒，肯定没有人来过。
孟晓德如果还在这里，也许会糟。但在这里的是紫霞，她会心一笑，消失在廊前。
万利也没睡，这块石头值钱。但是他还没爱钱爱到这个程度。
他睡不着是因为鱼刺，怎么能把他搞到手呢？
还有那个鱼凌，虽然还小，但若是效忠自己，该多美呢，自己在万家也会抬起头来。
我又给自己倒满了酒，倒满了茶。看着，感觉着。
是呼吸。
先是酒，随着呼吸在缓慢地流逝着，似乎过了很久，茶也渐渐见了底。
丹田里热气袭人。
茶早已凉，难道是酒气？
倒满酒，已经所剩不多。
我张开口，心意一动，那口诀像印在心里，随呼吸扯动着天地，天地里那一杯酒，也看不到轨迹，竟落入口中，浸湿了心，落入身体中，消失不见。
心中说不上欢喜，感觉着壶里所剩的酒浆，一个呼吸，竟然空了！
这次是真的惊喜。茶也不放过，一股脑飞进未知的世界。
也不收拾，信步走进房间，盘坐在床上。
闭上眼，闭眼为什么呢。眼前已经一片漆黑，闭上眼，却不是黑色，是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眼前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