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断头贼在又冷又饿中连日厮杀,早就筋疲力尽,好不容易睡了一上午,被张大虎挨个踢醒,都很不乐意,有的甚至破口大骂,但听说要去救援叶三娘、铁苍等人,顿时个个转怒为喜,盼望及早出发。
那五六百囚犯听说要出城打仗,个个都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们都亲手杀了蒙古官员,就算想回头也不行了,咧着嘴皱着眉,很不情愿的集结起来。
于得水把于金标叫在身边,嘱咐道“一会儿你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于金标点头,轻轻的摸着手里的长枪,他早就心急如焚,武殿章受伤之后身体就不好,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若不是奉命保护于得水,他单枪匹马也去搭救。
就在这些人乱哄哄时,外围的哨探急匆匆的跑来相报“有一支人马进城了,正向这里冲来。”
于得水大吃一惊,道“这鞑子怎么来的这么快,告诉弟兄们准备防守。”他的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哨探满脸喜色的跑过来“探听明白了,是薛显带人来了。”
于金标闻讯大喜,扭头去看于得水,却见他并没有喜色,反而神色凝重,道“告诉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许擅入。”
于金标很奇怪,现在人手不够,如果把薛显手下人马加起来足有上千,上千人的队伍去增援武殿章,胜算提高不少,何况薛显的人马久经战阵,绝非那五六百囚犯能比。
可于得水既然发话,他不敢违背,连忙传达命令,把那五六百囚犯放在外围,关闭院门,一百多断头贼严密布防。
布置妥当,又有人来报“薛显奉命原地驻扎,等待命令。”
于得水问道“薛显带来多少人,”
那人道“大概五六百人。”
于得水道“都带着兵器吗?”
那人道“都带着兵器。”
于得水的神色更为紧张,道“你去告诉薛显,让他自己进来见我。”他想了想又道“让外围的弟兄不得松懈,只要有人异动,格杀勿论。”
于金标见他紧张,心中更为奇怪。
于得水脑子飞转,五六百人带着兵器,而且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薛显如果想独霸雄州,那五六百囚犯是指望不上了,这一百多断头贼也支撑不料多长时间。
他把张大虎叫到身边,万一有变,张大虎开路,于金标在旁护卫,最少能保住他冲出重围。
时间不大,薛显一个人“腾腾腾”走进来,于得水见他只有一个人,而且身上没带兵器,仍不敢掉以轻心,让于金标紧紧跟在身边,这才笑着迎上去,道“薛大哥果然重信。”
薛显距离很远就停下来,拱手道“收拾东西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来的迟些,望先锋恕罪。我总共带了五百七十六个弟兄前来投奔,只要先锋一句话,弟兄们赴汤蹈火,这性命就归先锋了。”
于得水并不靠近薛显,站在原地笑道“大家今后是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薛显道“先锋大义,我等感激不尽。”他顿了一下道“刚才我进来,看到所有人都集结起来,先锋难道要放弃雄州?”
于得水叹了口气道“人手不足,这也是没办法。”
薛显道“雄州粮草充足,要是就这么丢了,我们没有立足之地,就算救出兄弟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了。”
于得水无奈的一摊双手,苦笑道“我当然知道雄州的重要,可弟兄们还在等着我们,大丈夫在世,为的不过是一个‘义’字。”
薛显把胸膛拍的啪啪响“我的弟兄都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杀鞑子绝不会有二话,还请先锋镇守雄州,我愿意去救援弟兄们。”
于得水眯起眼睛,道“你知道我是个没有本事的人,可我怎么能忍心留在后边看家,却让弟兄们冲锋陷阵。”
薛显见他重义,很受感动,道“先锋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我薛显并没看错人。”说着,他低头想了想道“我的人和那些囚犯在最外边,先锋可以领他们去救援。先锋如果信任我,就让我带着断头兄弟留守雄州,我保证把这座城守的稳稳当当,等候先锋回来。”
于得水大喜,这个薛傻子真是傻得可爱,只要薛显不领着,那五六百人就没有头领,自然好控制,城里都是断头弟兄,纵然薛显有天大本领,光杆司令也发挥不出本领。
于得水刚要答应,眼珠转了转道“光凭这一百多人守城,我怕你压力太大,这样吧,于金标大哥为人沉稳,让他当你副手好了。”
薛显丝毫没有犹豫,立刻答道“这样最好。”
于得水把于金标叫到没人的地方,低声嘱咐道“你多些心眼,这一百多弟兄可是咱们全部家底,就全交给你了。”于金标虽然很想去救援武殿章,可更知道留下来的责任更重,当下拱手奉命。
于得水怕这么多人出城,鞑子在雄州的残余力量会生事,于是他让所有人分散出城,三三两两化妆成逃难的难民,出了城,到指定位置汇合,反正那些囚犯都亲手杀了元朝官员,薛显的手下都是亡命徒,也不怕他们逃走。
雄州的百姓见薛显带人大张旗鼓的进城,断头贼越来越多,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于得水在秦锋、武殿章、赵德胜这些人身边,又经过无数凶险,厮杀,虽不懂什么韬略,可这些小心谨慎还是明白的。
到了城外重新集中人马,这上千人才迅速向河边前进。
派出的哨探陆续回报,说河边打的很激烈,只是鞑子防守严密,再具体的无法探查清楚,于得水听说还在激战,这才放心,叶三娘等人还活着。
于得水找了个高坡远眺,远远的看不清楚,只隐约见到一团团的黑影交织在一起,吹来的风里,夹着浓重的血腥气,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几百个元兵已经构筑好工事,显然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
于得水派人去查这是哪里的人马,很快来人回报,这是雄州兵。
雄州守将应该已经得到雄州被攻破的消息,他要是率领一千精兵回师,那自己哪里能活到现在,想一想打雄州的经过,于得水感到后怕,攻破雄州简直是奇迹,现在他只留下一百多人,而且还是不知根底的薛显指挥,现在春寒料峭,于得水却出了一身冷汗。
暗自庆幸,如果没有叶三娘等人牵制,那么他也无法从容的在雄州杀官、收囚犯、等薛显,进而占领雄州;多亏叶三娘、铁苍等人能坚持这么久,否则等塔娜和雄州兵汇合一处,他的下场也好不了。
可这么久的时间,叶三娘等人也是强弩之末,眼看也坚持不料多久,鞑子已经知道他带人到了,那些囚犯又没有什么战斗力,薛显手下不见得乖乖听话,手里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一个张大虎,可这家伙疯疯癫癫,又总是和他唱反调。
于得水本就不是有志向和韬略的人,这些事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事态紧急,又容不得他多想,在山坡上他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连低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张大虎早就按捺不住,见于得水滴溜溜乱转,提着铁棍道“还等什么,你要胆小就在后边躲着,我一个人也要把铁大哥他们救出来。”
于得水想不出主意,此刻于金标不在身边,根本拉不住这条老虎,只得顺势点头道“大虎哥,就有劳你先冲一下,要是不行就退回来。”他脑子一转,暗想薛显手下都是些亡命徒,不如让他们跟着张大虎打头阵,一来看看他们的本事;二来也借鞑子消耗实力;三来也可以借用张大虎的勇猛震慑住他们,免得日后不听话。
于得水又道“你带着薛显的弟兄打头阵,我随后就到。”
张大虎迅速点起人马,带着这些人冲了过去。
雄州守将早就得到消息,却苦于无法脱身,塔娜又严令他不许回兵,他只好把主力对付河边的断头贼,把一小部分兵力布置在身后,防止雄州的断头贼偷袭,希望早点消灭河边的叛贼,和塔娜合兵一处,重夺雄州城。
于得水站在高坡上看着,那些囚犯们也都很紧张,雄州城里最多只是几十人的小规模战斗,那些元兵都是老弱病残,而且没有将领,一打就溃散了,哪里像现在这样,面前这些元兵都是精锐,几千人厮杀争夺。要不是都亲手杀了元朝官员,没了退路,又顶住几次反扑,有了些信心,他们现在早就四散奔逃了。
张大虎可不管这些,只要能救出铁苍,就算拼了性命也没关系。
张大虎铁棍一挥,高声喝道“是爷们随我一起杀鞑子去啊。”然后第一个冲了出去。
薛显麾下都是原来北伐的赵均用麾下,个个都是经历无数血战的亡命徒,本来他们对投靠断头贼很不服气,只是薛显强令之下无可奈何,如今有了杀鞑子的机会,他们也都暗自较劲,要让这伙儿强盗看看,他们才是真正的起义军。
这些人挥舞刀枪根本没有阵型,也没人布置什么先后策应,他们好像一群疯狗见到了猎物,迎着箭雨,嗷嗷乱叫着向元兵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