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殿章身上有伤,不方便骑马,于得水特意给他准备了一辆大车,让清纹和珍珠也坐上去,正好可以照顾他的起居。
大车行动极慢,而此时塔娜越来越近,能否快速过河,建立防御阵地,就显得极为重要。
于得水留下二十个人跟着武殿章,自己带着张大虎和赵德胜,还有一百八十个弟兄,一百八十匹快马,直奔巨马河。
容城、新安、雄州成品字形钳制巨马河的过河口,所以能不能在消息传到三城那里之前渡河,就成为胜败关键。
断头贼生在北方长在北方,长期抢劫杀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元朝重视战马,很多老百姓因为圈地养马而没法活下去,但他们却也练得骑术精湛。
纵马奔腾,别人到不觉怎么样,于得水的屁股差点颠碎了,可他身为先锋,又不能丢下弟兄们不管,一边咒骂鞑子没事找事,一边继续蹂躏着屁股。
终于到了巨马河,只见河面上的冰很多已经松动,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冰下的流水,这么薄的冰根本就无法过人,四周静寂,连个人影都没有,更不要说渡船,何况时间紧迫,也没有时间去搜索。
于得水的心一下悬起来,要是不能过河,塔娜的追兵赶上来,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看手下那些断头贼,他们也知道情况紧急,个个不知所措。
于得水下意识的摸摸背上的包袱,暗自庆幸好银子随身携带。
张大虎瞪眼看着河上的薄冰,转身抱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的扔到河里,冰面顿时碎裂,众人更知渡河无望,再加上一路疾奔的疲劳,纷纷绝望的坐在地上。
一路上沉默的赵德胜走到于得水跟前,道“这里是巨马河和易水交汇口,所以水流很急,上游有个地方水流不急,也许还没解冻。”
于得水眼睛一亮,想起定兴距离不远,赵德胜这个地头蛇肯定比断头贼了解附近地形,一下拉住他的手,激动的道“远不远?”
赵德胜道“不远,但能不能过人,我也只是猜测。”
于得水笑道“真他妈的,有总比没有强。”
当下不敢耽误,于得水亲自带着三十个人,跟着赵德胜去找,然后让张大虎带着剩下的一百五十个人原地休息。
张大虎不信任的瞧了瞧赵德胜,道“这小子是鞑子的官,会不会故意骗我们,你可别上了当。”
于得水毫不在意,“放心吧,就算八抬大轿请他,他也不敢回去当官了。”
赵德胜听了嘿嘿干笑两声,心里却叹了口气,张大虎叫过那三十个人,告诉他们盯紧赵德胜,万一有什么不对,当场杀了。
于得水一行人顺流而上,河两岸除了碎石连颗树也没有,河面上冰块不停破裂,一望无边的旷野,风好像刀子打在脸上,他们逆风而上,每迈一步都要用上全身力气。
于得水骑在马上,他有自己的打算,能过河自然是好,如果找不到过河口,就寻个机会独自逃命,在一百多人的眼睛底下逃命目标太大,这里就几十个人相对容易些,何况还有个人才赵德胜。
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于得水被冻得手脚发麻,几十个人为了赶时间,不敢下马活动取暖,只好强忍着继续前进。
于得水往河面张望,这里水流比刚才那里还要急,他也开始怀疑赵德胜,难道这小子真的在骗自己。
于得水又把背上的包袱紧了紧,看来过河希望渺茫,还是想办法甩开这些人,独自逃命要紧。
正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河面上冰没化。”
于得水抬头看,眼前的河面蓦然一宽,河面一宽,流水自然缓慢,河面上的冰也比刚才的地方厚许多,三十个断头贼个个兴奋异常,赵德胜也长出一口气。
于得水又惊又喜,连忙下马细看,这里的冰要比刚才厚实,轻轻的踩上两脚,感觉扎实许多。
可毕竟天气转暖,几千人马在上边过,还是让人不放心。
赵德胜见这里冰面厚实,底气提升不少,走到于得水身边道“再往前走不远,有一个荒废的村子,我们可以把村子里的门板都卸下来,铺在冰面上,人马再多,也不用担心。”
于得水想拍赵德胜肩膀以示亲热,可他个矮够不到,赵德胜知趣的弯下腰,于得水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人家都说我是福将,你才是我的福将。”
既然能过河,于得水也就不忙着单独逃命,立刻派十个人过河探看动静,一边派人找张大虎带人过来,又叫人回去找叶三娘等人,让他们到这里来过河。
于得水带着赵德胜和十多个断头贼去了废弃的村子,只见这里残垣断壁,看来已经荒废了很久。
赵德胜边走边看,感慨的道“三年前我第一次途径这里,还有几十户人家。”
于得水当然知道原因,就在年前张各庄也有上百户人家,此时却也和这里一样荒凉。
好在房子很多,门板、炕板、锅盖,凡是能用的,于得水都叫人拆下来,然后驮在马背上送到河边。
等他们回来,张大虎已经带人赶了过来,他见于得水和赵德胜二人有说有笑很并肩走过来,气哼哼的瞪了过去。
赵德胜很机灵,对于得水道“我去河边看看。”然后就躲开了。
张大虎来到于得水身边,没好气的道“一个鞑子的走狗,你和他那么亲近干什么。”
于得水笑道“以前是鞑子,现在是兄弟,何况他还是大宋皇族的后裔呢。”
张大虎轻蔑的道“人学狗容易,狗却不会变成人,我看他肯定有阴谋,说不定已经和鞑子在河对岸设下圈套,我看还是把他脑袋拧下来安全,也算为他的祖宗清理门户。”
于得水连忙拉住他,道“大虎哥,大姐和铁大哥怎么吩咐的,是不是让你一切听我的。”
张大虎道“对了听,错了自然就不能听”说着,他铜铃般的眼睛瞪着于得水,于得水有些害怕,又不愿让他真伤了赵德胜,眼珠一转,故意压低声音道“大虎哥,实际上大姐和铁大哥早就知道赵德胜是鞑子奸细,我们这是将计就计,你要想害了两千断头兄弟的命,我不拦你。”
说完,于得水故意放开手,这一下张大虎倒迟疑了,道“你小子没骗我吧。”
于得水道“我干爹、干娘都死在鞑子手里,难道我就不恨他们吗,要不是为了两千断头弟兄顺利渡河南下,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张大虎将信将疑,要是真如于得水所说,那两千弟兄岂不是死在自己手里,犹豫道“那大姐和铁大哥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不信任我吗。”
于得水见他口气松动,心里暗自好笑,脸上却越发严肃起来“非是不信任你,你也知道自己这个火爆脾气,怕的是你控制不住,坏了大事,你想想,武殿章大哥在山寨中的威望仅次于大姐和铁大哥,可他为什么要到先锋营协助我?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个赵德胜。”
张大虎摸摸脑袋,感觉于得水不像撒谎,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
于得水察言观色,知道他信了七成,接着道“张大哥放心,等时机到了,我自然把他留着给你。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大姐、铁大哥、武殿章大哥他们吗,他们可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张大虎盯着于得水道“那我就信你一回,要是敢骗我,看我把你拧碎了。”
于得水连连点头,虽说暂时把这头稳住,但放在身边总觉不妥,于是对张大虎道“大虎哥,你带上一百个弟兄去那边村庄继续找门板,要是少了,咱们过河可就麻烦了。”
张大虎没想那么多,临走还嘱咐道“你要多多小心赵德胜,不要被他害了。”
于得水笑着点头,张大虎边走边回头,犹自不停唠叨“赵德胜这个狗贼,还是早点杀了安全。”
赵德胜见他走的远了,这才敢回到于得水身边“我刚才骑马在冰面上跑了几趟,人数如果不多完全没问题。”
于得水很高兴,呵呵笑道“那咱们这几十个人先过去。”
两个人都有意无意没提起张大虎,因为有他在旁边,赵德胜始终提心吊胆,而于得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几十个人不敢放马疾驰,牵着马缓慢的走上冰面,吱嘎吱嘎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好在冰面上铺了些床板,卸去很大压力,安全到了对面。
于得水过河以后这才松了口气,立刻撒出三十多人哨探四方,防止雄州等地的鞑子突然袭击。
大队人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张大虎又带走了一百人,给武殿章留了二十个人,如今他身边只有二三十人,而且没有任何工具,根本没法完成秦锋所说的防御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