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如约请刘亮在一个普通餐馆吃饭。
都是年轻人，所以饭桌上无话不说。
别看刘亮穿着制服的时候一脸的严肃，其实十分健谈，天南海北，古今中外，侃得神乎其神，讲话也十分幽默风趣。
一顿晚饭吃得不亦乐乎。
虽然这一次没有1999的红酒，也没有山珍海味，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远比那顿“上流社会”的饭吃得实在。
吃晚饭之后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我想起曾牛还在医院等我给他补课，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于是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小红。
小红对我的想法很支持，说道：“王毅是个好同志。做一行爱一行，尽管以后不教书了，但是毕竟还是在这个岗位上，还是应该站好最后一班岗。”
我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回云省之后处理好楚天阳那边，万事小心，随时保持联系。”
小红眼里有些不舍，说道：“我处理好事情马上飞回来，你放心，料想楚天阳再怎么混蛋，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要是楚天阳对我不利的话，我老爸不会放过他的。”
刘亮则是主动请缨开车送小红到机场。
我匆匆告别了小红和刘亮，用楚天阳赔的钱打了一个车子，直奔学校。
出租车在夜色笼罩的山路上盘旋前进，大山一片朦胧，放眼看去，山峦起伏，与天相连，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这条山路我已经来来回回奔波了六年了，这是进山的唯一一条道路，连接着山的两头，山里的人们祖祖辈辈就靠这条路仰望着繁华的都市，向往着山的那一头美好的生活。
我突然想起了洪校长的一席话：“……我们生长在大山，大山是我们的故乡，我们热爱故乡，热爱这片土地。但是我们不依赖这片土地，因为山的那一头是一个美丽的世界，为了将来能在那个美丽世界生活，我们现在要努力学习在那个世界生存的本领……”
是啊，山里勤劳善良的人们，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没有宽阔的马路，没有繁华的霓虹，没有灯红酒绿，也没有车水马龙，多么渴望有一天能摆脱贫穷大山的束缚，翱翔在繁华的都市。
一代人的努力没有做到，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
父辈们寄希望于子女，大山唯一的一所中学就成了贫穷人家孩子的唯一出路，很多孩子满脸的泥污，却闪动着一双明眸，痴痴的看着三尺讲台上唾沫飞溅的老师……只可惜，现在的人都很现实，很少看到有那种不计得失，放弃一切投身山区教育的老师了。
也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属于那种宁愿放弃一切为山区教育的那一类老师，我那一班的学生也不像是闪动明眸认真听课的那一类学生……
车子七拐八拐，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我生活六年的小山村。
我第一件事情就给小红发去了一个短信，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叫她不要担心，然后回到寝室迅速收拾了一下东西，带上课本直奔医院而去。
刚走到曾牛的病房门口，那个讨厌的护士刚好推门出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盯着我的脸蹦出一句话来：“哟，王老师。您的脸怎么了？”
这个护士给我的感觉就是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而且最令人讨厌的就是一言一行都透出对老师这类人群的鄙视。
我没好气的回答道：“有劳您关心了，摔的。”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传在走廊里面回荡，“我还以为你被人打了呢。”
我冷哼一声，没有理她，转身进入曾牛的病房。
曾牛的爸爸不在，曾牛一看我来了，连忙撑着坐高一些，尊敬的说道：“王老师，您来了……您的脸怎么了？”
我示意让他别动，说道：“我的脸没事，摔了一跤。我答应过你爸爸要给你补课，从今天晚上开始，我每天晚上都来一趟，直到你康复出院为止。”
“嗯，我爸爸给我讲了，还让我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您呢。”
我摸了摸曾牛的脑袋，说道：“学习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如果你没有认真努力，辜负的是不是我，也不是你爸爸，是辜负了你自己，明白吗？”
曾牛懂事的点了点头，说：“王老师，我以后会努力的，只是，只是的我底子太差了……”说着低下了头。
“呵呵，底子差不要紧。关键的是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往前看，向中考看齐，只要自己曾经努力了，拼搏了，至少不会留下遗憾。”我安慰曾牛道。
短短几句谈话，我发现曾牛成熟了不少。
这让我感到一丝欣慰。
“好吧，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开始补课了。你是病号，需要休息。这几天一定要休息好，如果你觉得累了，你就告诉我。”
曾牛被祝波捅伤是在周六，周日也没有上课，没有新课可以补。
我考虑到他的底子差，所以就给他补一些以前的基础知识，希望对他今后的学习会有帮助。
一个小时之后，我感觉有点累了，准备休息一下，抬起头来突然发现曾牛那小子脸上浸着汗珠，我我连忙把曾牛扶躺下，说道：“曾牛你怎么出汗了，是不是伤口还在痛？
曾牛吃力的挪了挪身体，说道：“没事，王老师。我就是一个动作时间长了些，换个姿势就好了。”
我才意识到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早累得不行，但是为了不打断我，居然硬挺着。
息了十分钟，我到走廊上点燃了一支烟——
曾牛这小子还真有一股韧劲，他被捅之后失了血，身体就比较虚弱，为了让我给他补课竟然一动不动的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我打内心觉得曾牛已经懂事了很多，不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王老师您笑什么啊？捡到宝贝了？”
我一抬头，又是这个讨厌的护士，正端着一个盘子盯着我。
我继续抽我的烟，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喂，你别给我摆一副臭脸，我可不是你的学生。我们这一行的很懂得自己的本职工作，我现在是救死扶伤，来给你敷药的。”
我抬头看见她胸口的牌子，这个说话尖酸的护士原来叫李娜娜，说道：“李大护士，谢了，不敢劳您大驾。
李娜娜瞪我一眼，说道：“免费的。”
我靠，我大声道：“以为我没钱是不是？”
说着我便往裤兜一伸手——我还真没钱了……
我嘿嘿一笑：“那，既然是免费的。就随便敷点吧。”
“…………”
不可否认，这个年纪轻轻的护士敷药的手法还真的不错。
原来一碰就疼的脸被她轻轻的用棉签消毒、上药，整个过程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呃，尽管把我弄得很疼。但是我还是谢谢你。”我说道。
“你就拉倒吧，感谢我？你对我们这一行的人不是一直都充满仇恨的吗？还有，你们老师，听说‘打折’、‘免费’就两眼放光，你看你听说我是免费为你敷药，马上就变了一张脸，真虚伪！”
“我……！”
原本对她升起的一丝好感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你还算是比较有良心的那种老师。还知道给学生补课，但是——你不会收了家长的钱吧？”
我真的对她无语了，我直接回答道：“老师这么穷，不给钱谁吃饱了给他补课？！”
“拿钱来！”
“什么钱？”
“药钱！”
“你自己说免费我才让你敷的……”
“哼！就知道你们老师大多都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真那么好心给这个学生补课，原来是想赚人家的钱，你太恶心了，太可恶了，这个孩子这么可怜……”
我懒得听她废话，丢掉烟头，转身进了病房。
曾牛肯定是听见我和护士的谈话了，小声对我说道：“王老师。我们家穷，但是，我会让我爸爸给您钱的，您那么关心我……”
我拍了一下曾牛的脑袋，说道：“给你个头！你王大爷要是为了这点钱给你补课是不是太没面子了？我和那个护士闹着玩的，蠢蛋！”
曾牛盯着我，嘿嘿的笑着……
“你笑个屁！别跟我傻不拉叽的没事就笑，看着书，还有一个小时，继续！”
灯光下，一个“刀疤脸”和一个小病号时不时的对着书本指指点点、写写画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