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
一支木箭急若流星的飞奔五十步外的木靶,毫厘之差,擦着木靶的边缘,继续飞过五十步的距离。。
“沙……沙……”
尘土飞扬,木屑横飞。
坑坑洼洼,黄泥粘合着青砖的土墙暴开一个小洞,泥巴混着破碎的木屑,梭梭的往下掉,再次加高地上两尺左右的尘土。
百步距离,如此威势。
如没三石的强弓,很难做到。
三石强弓究竟有多强呢?
战国时期,齐宣王好射,说‘人之谓己能用强弓也。其尝所用不过三石。’可见古之英豪,能用三石强弓者,百里挑一。
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一石一百二十斤,三石三百六十斤。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场中
身材健硕,面目英俊,身长八尺,青衣短褂,两脚错开以肩齐宽,沉着稳重的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缓缓的放低手中,长六尺,重约三十斤左右的铁质长弓,轻轻的揉着,如盘根缠绕,轻微发疼的肌腱。
少年,也就是李定,邹了邹眉头。
回想一趟曾经看过的弓箭训练指南和这具身体原本零零碎碎,关于射箭的经验。
不满的看着木靶上那零碎的,像三毛头上的三根头发一样,稀疏的木箭。
毫无进步!
甚至还退步了!
来个这个世界,准确说是东汉中平四年六月十八,夺取这个也叫李定的年轻人身体,已经过去半个月。
起初的手足无措,惶恐万分,只能强迫自己不断自强,或说自虐,以减轻心中的迷茫,或者是恐惧,也或让自己没有空闲时间胡思乱想。
跑步,举石锁,练箭。
早上睁开眼睛,一直到夕阳西斜,筋疲力尽,死狗般的回屋爬到床上。
还好这个身体不像二十一世纪中,让办公室枯燥、苦闷的生活,刮去太多的精力,以至于满身松软。
死去的李定。
记忆中得知,在魁梧、健硕、严厉的父亲督导下,自小打熬身体,锤炼弓箭,阅读生捏的兵书竹简。
十年如一日,简朴,刻苦。
十来天窝在还算宽敞的院落中,发疯般折磨身体的李定,在看一眼木靶,深深的,闭上失望的眼睛。
毫无进步,可恨!
转过头来,放松绷紧的神经,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习惯性的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美好生活。
五光十色的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高低毗邻的大厦,淋漓满目的广告,呼吸散发着淡淡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轻轻的点开一个网页,就着咖啡,悠闲的品味着网络文学。
“神仙般的生活,神仙般的日子,真舒坦,真舒服啊……”
用力的吸入一口空气,缓缓的放松全身,慢慢的沉醉进去。
铁弓、木箭、泥巴做的房子,残破的城墙,一切一切都是浮云,都是梦魇。
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穿越这种事情,我一定还舒服的,睡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
是的,一定是在睡觉。
周围的一切,强弓、泥房,残破的城墙,一切一切只不过是比较真实的梦魇。
梦魇,只存在黑暗之中。
只要太阳升起,闹钟响动,睁开眼睛。
这种没有色彩,没有网络,甚至没有电的黑暗生活,就会烟消云散。
生活会再次以巨大的惯性,回到原来的样子。
朝九晚五,偶尔挑逗一下公司前台的美丽接待。回到办公室,整理文件,努力工作,闲时还能泡上一杯咖啡,欣赏网络文学,看到恶心处,还可以臭骂几句。
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失去才知道美好。
只要能回到这种生活状态,李定赌咒再也不会怨恨千篇一律,如同行尸走肉的枯燥烦闷生活。
醒来,只要睁开眼睛。
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天会更好,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穿越这种事情的,一定是做噩梦,噩梦,噩梦……
“定哥……定哥……”
飘渺的声音由远而近,打破了世界的宁静。
紧跟着地动山摇,五光十色的城市,瞬间化为废墟;车水马龙的街道,火光四起;高低毗邻的大厦,整片倒塌,耳边全是鬼哭狼嚎。
末日!
“啊……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瞬间打破还算宁静的县城。
……
“第几次了,怎么不让人省心啊。”
“哎,可惜了!”
“李当的这个儿子,不会得了失心疯吧。”
“疯了?真可惜啊,多好一个小伙子,就沉默寡言了点。”
“还好现在疯了,我还打算等他爸回来。上门许门亲事给他呢,差点糟蹋了我水灵的小闺女!”
左邻右里的三姑六婆,唠唠叨叨,无不惋惜。
“疯的好,疯的妙……”猖狂的笑声,从一栋豪华的院子里面,一个脸色苍白,脚步虚浮,面目阴狠,额头上有个狰狞伤疤的少年口中传出。
……
世界破碎,李定如坠深渊。
沉稳变成惶恐,理智变得疯狂,三石铁弓丢到一旁,手舞足蹈,状若疯虎,努力想抓住什么。
“定哥……定哥……”
如雷般的声音炸响,刺破无尽的深渊。李定也刚好抓住两根粗壮,牢固如柱子般的树丫子。
睁开眼睛,朦胧中,眼前出现一张眯着小眼睛的胖脸,熟悉中带着陌生。
“定哥……定哥……疼……喺……疼……喺……”
闻言一愣,李定迅速眼光四周一扫。
地上黄泥地,不是铺着地毡的水泥板;空旷的练武场,木质的木靶,靶后坑坑洼洼的黄泥墙,不是空间狭小却装潢不错的水泥墙壁;身后两进,稍显破败的房子,不是水泥钢铁铸造的铜墙铁壁。
手中是两根粗壮的手臂,不是牢固如柱子般的树丫子。
冷汗,贴着额头,疯狂涌出。
闪电般的松开少年的双臂,退后两步,尴尬的咧嘴一笑,打量一眼,眼前左手搭右手,右手搭左手,裂牙轻揉手臂的少年。
圆脸,嘴大,小眼睛,身宽体胖,身后背着一把木质的大弓,腰间一筒羽箭,麻衣马裤。
李定马上就认出这个稍嫌幼嫩的胖子,叫王宝,是县中跟死去的李定难得的好友之一。
最近十来天,这个胖子倒是来过三四回,每次都给心情烦闷的自己轰出家门。
说起来,自己的穿越多少跟眼前这个小眼睛胖子有点关系。
“定哥……定哥……你最近怎么回事啊,神经兮兮的。张大婶子,马大嫂子都在传你得了失心疯,整天乱喊乱叫。”
站着的王宝,努力的瞪着无辜的小眼睛,看着正在擦冷汗的李定,心里还暗暗的想道“定哥,莫不是被我之前的一巴掌,没拍傻,却疯了?”
李定闻言,瞪了一下瞪着无辜眼神,却掩不住担忧的胖子,道:“死胖子,说谁呢,你疯我还没疯呢!”
心想,要不是,你这个死胖子,十来天前不知道发什么楞,一巴掌拍死了那个倒霉鬼。李定认为自己绝不会,也不可能来到这个动荡、灭绝人性、以人脯为军粮的悲惨东汉末年,三国前期。
想当初自己刚刚醒来,摸着头疼欲绝的后脑袋,迷惘的问眼前的胖子是谁?
然后从眼神凌乱,前言不搭后语、支支吾吾的胖子,口中的凌乱语言和脑海中零零碎碎的片段记忆中。
得知,自己稍微放纵了一夜,喝多了一点,迷糊中睡去。竟然就从纸醉金迷的二十一世纪,穿越附身到东汉末年,三国前期,并州治下西河郡圜水之畔的圜阳城,给胖子一巴掌拍在后脑袋上,冤死的李定身上。
不可思议,摇身一变,从而立之年,回到了青春热血的十八岁少年。
返老还童,多少人期望,多少人梦寐以求。
可惜的是,这里是东汉末年,三国前期。
虽然,罗贯中的一部《三国演义》,演绎了多少豪情,多少热血,多少忠肝义胆。
群雄并起。
武将,挥洒武力,顷刻间,敌将头落血溅;谋士,谋深如海,谈笑中,敌人灰飞烟灭。
虽然,高中到大学时代的李定,品味着千古名著《三国演义》。
也曾经,梦想自己回到豪情热血的三国时代。
或羽扇一摇,百万军士,陷阵斩将,攻陷一个又一个坚固的城池;或挥起掌中的方天画戟,怒吼一声,闪电般的隔开敌将的武器,反手斩落头颅。
但是,无数少年人,中年人,甚至老年人拜读的《三国演义》中究竟埋葬了多少小兵的悲哀,百姓的冤魂呢?
直到工作,突发奇想的想写一部三国穿越小说的李定。
翻开历史。更从网上查找各种各样的资料。才从三国时代的人口数量变化中,愕然发现。
三国,不是罗贯中笔下英雄和谋士的天堂,而是小兵和平民百姓的十八层地狱。
不信?
看看三国时代的人口数量吧……
东汉156年全国人口5007万,经过黄巾起义和三国混战,到公元208年赤壁之战后,全国人口锐减到140万。
震撼、震惊,不可思议,短短的53年。半个世纪,人口从5007万锐减到140万。
算上三国时代,地主豪强林立,隐藏人口,百姓躲入深山,顶天也就1000万到2000万左右的人口。
那么还有2800到3800多万人口去哪了?
两千多三千万人口啊,东汉末年总人口的50%到80%啊。
那不是字面上,铅笔一竖,挥手间写就的数字。
是活生生生,生活在世界上,存在喜怒哀乐,地球上的高等智慧生命——人!
悲哀吧,穿越到这样一个世界。千万百姓都在饥寒交迫中悲惨死去,华夏九州从此一片哀鸿遍野。
面对这累累白骨,就算千古强人——以‘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的曹操,也赋诗: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由此可见,三国时代,人吃人的悲惨时代。
“定哥……定哥……回神,回神,别发呆了。”看着又陷入痴呆状态的李定,王宝伸手一拍。当然不是脑袋,给王宝天大的胆子,现在也不敢拍李定的脑袋,只是拍了下肩膀。
眨眼间,又想起了这么多东西,李定心情有点压抑。
回想来到这个世界的十来天,自己心底其实早就接受现实了。
十来天的拼命自虐,一半是心底苦闷所致,另外一半其实隐藏着增强自身实力,以求乱世中,多一份保命的手段吧。
勇敢的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吧!
二十一世纪的所有,就当做午夜梦回的黄粱一梦。
庄周梦蝶,是梦,还是蝶?
不管是梦还是蝶,活着,就要努力活出精彩。
再认真打量了一眼王宝,圆脸,嘴大,小眼睛,身宽体胖,身后背着一把木质的大弓,腰间一筒羽箭,麻衣马裤,李定奇怪道:“胖子,这打算去干嘛?”
“打猎,最近都淡出鸟儿来了。定哥,一起吧。”
李定点头,窝在院子里面埋头苦练十来天,应该出去转转,呼吸下无污染大自然下的空气,排挤下郁闷,挥了一下手,弯腰捡起六尺长的铁弓,道:“胖子,出发。”
“好咧。”
话音刚落,王宝就急匆匆的拉起李定,抬步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