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绿袍笑了一下,他这下算是明白辛辰子的用意了,自己现在做得有点急了,不顾宗族的庞大能量,一味同情弱小,过于急躁,不切实际,自取灭亡。
说实话,绿袍也对诛杀宗族有些担心,他对宗族的实力有预料,却完全不敢肯定自己能对付得了这股汹涌洪流,可是一想到宗族的危害,绿袍就不愿意容忍,难道自己非得顺着宗族的意愿吗?就算一统白山,也是为这些宗族盘剥底层修士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那自己统一白山还有什么用?
那还不如再让白山两百年大乱后,让峨眉进来把宗族杀个干净,然后峨眉开启蜀山新篇章。
绿袍双手垫着头,用手臂压了压脑袋,使脑袋舒服一些后说道:“辛辰子,记得我和说过的话吗?,我说四六之数,我赌一个截教的天下。
今天在这,在这个百南山里,一九之数,我们赌一个截教万仙来朝,何为万仙来朝,就是金丹满地走,元婴看门狗。化神才能抖一抖,不是现在一个小小金丹就敢称宗作祖。辛辰子,你敢吗?”
“万仙来朝?”辛辰子心头一跳,剿灭宗族,还利修士,让每个白山能修炼人都有机会修炼,无论宗门散修,都能有公平的入教问道的机会,连所有修士等也有渠道尽展所长,这样的截教,真可谓万仙来朝。
可一九之数,值得吗?
辛辰子沉默着,心里翻江倒海,面前的师尊越来越让他觉得深远,当自己只看到白山一隅的时候,他已看到整个蜀山,当自己看到整个蜀山之后,他已经想到要将这个天下改造成什么样子。
一九之数,赌一个万仙来朝。
这不再是称宗作祖的欲望,而是有教无类的理想,有这样宏图雄心的师尊,身死人灭又如何?宗族?不就是影响力大一点,财力物力丰沛一点,难道就一定对付不了?辛辰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胆小,自己在畏惧什么?
辛辰子忽然明白,自己以前一直关心的是结果,那就是辅佐师尊一统白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做出任何妥协,可是师尊关心的除了结果,还有过程,师尊不愿向宗族妥协,即使知道顺从宗族更有利截教的霸业,师尊也不愿这么做,一个统治者有这样的心态,是愚蠢的,可是愚蠢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值得钦佩的?
若能将世间污浊踩在脚下,一九之数,够了。
辛辰子终于点头,沉声道:“师尊,我敢。”语气充满坚决。
“不怕大业未竟身先死吗?”刘璋笑道。
“死有什么可怕的。”
“史笔可是掌握在宗族修士手上的。”
辛辰子长出了一口气,决然地道:“师尊,辛辰子想通了,哪怕死无全尸,遗臭万年,辛辰子也愿追随师尊,完成师尊万仙来朝的宏图大志。”
星光洒在百南山里,夜风让青草吹动,仿佛在交换着彼此的秘密,就是这个静夜,辛辰子觉得自己真正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同时,也决定了白山宗族悲惨的命运。
两日后的夜晚,明天就是第十日,白山宗族对这几天的战果相当满意,绿袍发布的人人可修炼的命令几乎被完全抵制,费山宗也低调了许多,元婴修士张家族长春风得意,嫣然是带领白山群豪对付截教的大英雄,意气风发地准备明日率人围堵截教请愿,让绿袍知难而退。
这一夜,绿袍找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费山宗宗主元婴修士费昭,一个是邓家族长元婴修士邓恒,两人分开进入绿袍的洞府。
费昭坐在绿袍旁边,。绿袍一边修炼,一边随口问道:“费昭,老祖进入白山,宗族只有你一人来迎,而老祖也调查过费山宗的事,违背截教法规之事不少,但是却是各宗族最收敛的,告诉老祖,为什么?”
费昭道:“白山乱了几百年,费昭也是白山人,老祖已一统白山,费昭来迎不过分内之事,至于宗族的事,费昭实在约束不了,否则必不让那些子孙肆意妄为。”
绿袍点点头道:“很好,那你赞同人人可修炼。有教无类吗?”
“老祖是要我虚以委蛇,还是听真话?”
绿袍停下修炼,看向费昭,突然不顾形象地笑起来:“费宗主还真是幽默,就凭这点,真不适合干掌门这样老成持重的活,不过老祖佩服,真话,说吧。”
“赞成,但是不能支持。”费昭简洁地说道。
“为什么?”绿袍没有生气,面不改sè地继续扒饭。
“有教无类,人人可修炼,对截教的好处显而易见,可是却触动宗族利益,无论哪个宗族,包括费山宗,都会抵制,我费昭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入土,还谈什么利益,如果对白山有利,我费昭都赞同,可是门中子弟却未必,我赞同他们也不会赞同,所以我不能支持大人。”
“如果老祖能帮你压制那些反对声音呢?”绿袍随口道。
费昭心头一惊,脱口问道:“怎么压制?,现在绿袍这么说,费昭很容易想到绿袍是要武力镇压,怎能不惊。“
“保证不伤他们一根毫毛。”绿袍淡淡说道。
费昭实在想不出绿袍能用什么办法让那些宗族子弟乖乖听话,只能道:“如果老祖真能让那些不服管教的宗族子弟顺从,费昭当全力支持老祖的有教无类。”
“好,你下去吧,顺便把邓恒叫进来。”
不一会儿,邓恒从门外走进来,绿袍叫他随便坐,邓恒只能找个位置紧张地坐下,自张家族长定下反对有教无类的大计,邓家就是先锋之一,可是为什么绿袍偏偏把自己叫来,还是与一向跟白山宗族不合拍的费昭一起来。
“邓家干的好事啊。”等邓恒坐下后,绿袍转过头来对邓恒道:“你们邓家可是做了不少大事,不但指使家族子弟抵制本老祖的有教无类,你们邓家就是鼎力支持者,控制着白山药材行,肆意哄抬药价。家族子弟犯事的更不少,你的一个侄子就强抢女修士,还不止一次,担任截教执事的外孙更是借着征税之名赚的盆满钵溢,还帮着挪用灵石,造假账,邓大族长,对吧?”
邓恒听着绿袍的话,千百个念头在脑中闪过,知绿袍是要借自己敬告其他抵制有教无类的人,只怕自己的小命都不保了。
然而小命相对于整个族群,邓恒还是理智地选择了后者,牙齿打战,嘴唇颤抖着道:“老,老祖,这,这些草民实在不知啊。”
“哈哈哈。”绿袍大笑数声,赞道:“邓大族长回答的好啊,责任撇的干净,可是本绿袍很不喜欢,本绿袍讨厌模棱两可的人,更讨厌那些跟在张家老匹夫后面摇旗呐喊的人。”
最后两句话,绿袍几乎是贴着邓恒耳朵说的,邓恒感觉到绿袍的气息,仿佛全部换成了杀意,脑袋“轰”的一声,再也没法思考了。
绿袍看着浑身筛糠的邓恒,等他勉强恢复正常才道:“邓大族长,说实话,本老祖今夜很不想见到你,但是还是叫你来了,你一定很好奇原因吧?你可能会想,是不是本老祖我要拿你邓家开刀,敬告张家,我只能告诉你,你想多了。
你们邓家有一个元婴,邓贤,你大概没忘了这个侄子吧?本老祖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想让邓家就这么覆灭,邓大族长,你最好掂量一点。”
“邓贤?”邓恒还没完全整合绿袍给予的信息。
绿袍冷声道:“邓大族长,本老祖没什么耐心,而邓贤的面子也没那么大,本老祖只给你指明一条出路,据本老祖情报所知,张家明日ì要围堵截教,你们邓家必须明言反对,并公开支持本老祖的有教无类,交出你那侄子和外孙,从此约束族人,低调行事,否则,除了邓贤,你们邓家没人能见到后天的太阳。”
邓恒脸上的汗水颗颗滚落下来。
绿袍弯下腰,低声对邓恒说道:“邓族长,你可以认为本老祖是在挑拨白山宗族,可是你记住了,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没,有,退,路。”
邓恒全身发抖,汗水打湿了整个脊背,内心激烈地挣扎着,是顺从,还是违抗,顺从,就是与整个白山宗族为敌,如果绿袍只是虚言恫吓,那邓家可能在各族逼迫下,陷入绝境,而违抗呢?整个家族覆灭,邓恒承受不起这样的代价。
理智告诉邓恒,绿袍再残暴也不可能覆灭一个宗族,更不可能屠尽白山宗族,可是内心深处总是让邓恒相信,绿袍说的话是真的。
我该怎么选择?邓恒觉得这一辈子也没像现在这么痛苦过,心里埋怨着为什么偏偏绿袍把他叫来做这样的选择。
过了半响,邓恒咬了咬牙,对绿袍道:“小,小的愿意顺从老祖旨意,可,可是家族子弟桀骜不驯,恐怕难以……”
“那是你的事。”绿袍冷声道:“本老祖只看明日邓家子弟的态度,其他的,本官管不了。”
“是,是。”邓恒颤抖着应了几声,从洞府退出来,夜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汗水****了,连鞋子里面也全是汗水。
屋中,邓贤从偏房出来,对绿袍拜了一下,紧张地道:“老祖,族长他怎么说?”
“如果他不听本老祖的命令,你会怨恨我吗?”绿袍静静地道。
邓贤退了一步,只以为邓恒已经做了糊涂选择,想着族人陷入一片血海的景象,就忍不住浑身战栗,过了半响才对绿袍道:“老祖,能赦免我的家人吗?”
“可以。”绿袍很干脆地答道。
邓贤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是眉头紧锁。
这时辛辰子从外面走进来,绿袍挥挥手让邓贤出去了,问辛辰子道:“那些执事愿意接下主事的职位吗?”
白山宗族坊市的主事人几乎要被诛杀干净,他们的职位必须有人替代,绿袍派了辛辰子去说服那些执事,让那些执事接替他们主事的位置,辛辰子虽然极力反对绿袍对付宗族,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绿袍决心已下,再也劝不了,只能顺从了绿袍意志,希望能在诛灭宗族后,尽量有一个稳定的白山。
可是辛辰子还是无奈地摇摇头,对绿袍道:“这些执事虽然大多出自散修,但是他们惧怕宗族,更怕引起宗族报复,都不敢承诺接替主事位置,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
绿袍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在我预料之中。”
“师尊,既然如此……”辛辰子正要说话,绿袍打断他道:“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再劝了,这些执事不愿接替主事职位,本老祖也不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