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芝,我离开的时候她还不过十二三岁,如今也有十五六岁,约摸是赵清生求不得姐姐,就转而求娶妹妹了吧。
“我这便回去了,等到赵清生大婚那天,我们再去青州城里,见见那许多,老友吧。”我拜完云娘,又静坐了一会,实在没有兴致和刘不凡闲聊,只得起身告辞。
“真没有想到,你外出三年,竟养出这么沉静的性子。”刘不凡端着茶,笑的无声。
“人总要长大的,就算任性如我,也不能一直无忧无虑下去,你不也已经不复当年的风采了么?”我淡淡地笑,淡淡地反问,淡淡地瞧着他的白发。
“其实我有时候有点羡慕你,在那个秋,在那个冬,一切天翻地覆的时候,你去了赫城,没有亲眼看到,就不会有我们这般的撕心裂肺,三年之后,等事情都渐渐淡去了,你又回来了。”刘不凡还是笑,语气听不出感情。
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若是三年前,我肯定会同他争论,那时候事事要说清楚弄明白,而现在,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是没有亲眼见到,就不会撕心裂肺,而且仅仅三年,怕也是不够这些事情淡去的。
我在家待了十天,足不出户,每天安安静静的看看书,教言宸念念诗,陪爷爷下下棋,跟姐姐聊聊天。重阳过了,天气也一天天冷下来,在院子里的那盆菊花也要败落的时候,赵清生和孟芝的婚礼终于要到了。
一大早,我就和刘不凡玉儿一起从镇上出发,到了赵家才发现,宾客并不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着,一共也就两三桌酒席,我能认出来的赵清生的父母兄嫂就占了一桌子。
孟家是小门小户,孟兰入狱之后,孟芝应该是跟着赵清生,许和那些亲戚也联系不上了,故而没有亲戚来赴宴。但是赵家是世家,在青州城已经上百年了,即便三年前出了事,略微败落了些,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着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境地。
我疑惑着,看到新郎新娘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赵清生很好,起码看起来很好,很正常喜庆的新郎装扮,可是身旁的孟芝却没有戴红盖头,由丫鬟搀着慢慢悠悠地走出来,隐约能看见她挺着不大的肚子。
原来是未婚先孕,说破大天,这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怪不得赵家没有大宴宾客,是怕受人诟病。
“孟芝倾心清生,但是清生是无意孟芝的,只当她是学生,存一份师生情。后来是孟芝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设计了清生,这才怀了孩子,如愿嫁进赵家的。”刘不凡小声向我解释原委。我愕然。
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常的婚礼,这个过程也不会正常。
“言先生,”孟芝言笑晏晏,姿态万千,“真是多谢你当初让相公收孟芝做了学生,才成就了如今这个姻缘。”
“芝兰玉树,多好的名字啊,不二当时给你取名芝,为的是和孟兰对应,你这也确实没让不二失望,当真和你姐姐一起是相得益彰。”秦少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秦公子过奖了,孟芝如今,都是多谢当年言先生,秦公子刘公子江公子还有相公的教诲好,都是各位的功劳。”我一直都知道少阳心直口快咄咄逼人,却不知道孟芝也是牙尖嘴利,原来,人心竟然可以这么变化多端。
“少阳,过来坐吧。”刘不凡笑着向秦少阳招手,“不二赐了这个字给她,也不过是给个没名字的孩子取个名字而已,哪就有什么芝兰玉树的希冀了,就算有,这也得看她配不配。”
“到底配不配,刘公子说了怕是不算。若真论起来配不配,那孟芝还想说,先夫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才不幸故去了。”孟芝长着和孟兰五分像的脸,妆容精致,说这话的时候,整桌的气氛都低到极点。
“不许你说我娘!”玉儿气急了,伸手要推孟芝,却被她闪开,玉儿差点摔倒,被刘不凡抱着直哭。
我想起孟兰三年前也是闪开,导致玉儿的娘出事,我鼻子一酸,正欲开口,却听到赵清生说话了,“孟芝,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不过你的心,姐姐出事在狱里,里里外外你出了多少力,去看了她多少回!当我不知道么!”孟芝撕心裂肺,“都是这孩子的娘!不愿意姐姐进刘家!才是现在的样子!赵清生,如果我没有肚子里的这团肉,是不是永远进不了赵家的门!”
原来孟芝竟这么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扭头去看旁边,赵家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一屋子,只有我们几个在这或坐或站,或哭或怒。
“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执迷不悟不知悔改。”赵清生摇摇头,语气里都是无可奈何。
“执迷不悟又如何,不知悔改又如何,即便是十恶不赦,如今,她也是赵家的少夫人了,怀着你们赵家目前唯一的骨血。”我冷冷地开口,不给任何人脸面。
“孟芝,你刚刚喝下的那杯酒里,下了药,这个孩子,马上就要离开你了,即便你肚子里有那块肉,你也进不了赵家的门。等你休养好,孟兰也就出来了,我会安排送你们去老家。”伴随着孟芝的腹痛尖叫,被送进屋里,整个婚宴就这么结束了,或者说,就没有开始。
赵清生办这个婚宴,不是为了成婚,只是为了找到我们,再聚齐,把当年的恩恩怨怨说清楚弄明白,他本就没有打算娶孟芝为妻,只是想让她再见见我们,再离开。
“我们去见见顾先生吧,”一直冷坐着,突然,赵清生提议。
顾先生,是顾念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