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侬夏》【魔幻】4.相见，却是最后一面
侬夏冷漠的看着眼前的秉琊，秉琊只是低着头，完全没有将冰凉的眼神放在心上。侬夏的眼睛里发着寒光。
冰冷的，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身躯。
过了好久，秉琊才说到：“回去吧。”
侬夏毫不犹豫的给了秉琊一耳光。
……
还是那个地方。窗帘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太阳。还是那个习惯。当秉琊习惯性的倒起一杯白开递给侬夏的时候，突然傻愣住了。
抬眼望去，侬夏平静如死水一样的表情在他的心里成为了一个不可提及的印记。
心脏好像被蚂蚁一点一点的啃噬着，痒痒的，却又让人痛不欲生。
侬夏额边的那一缕银丝散乱着，她酒红色的头发更长，更醒目，更刺眼。就像是，头发因为杀戮染上了鲜血。
起初，只是一点，慢慢的，染红了破碎的心，染红了黑色的青丝。然后，就变了一个人。侬夏不恨秉琊，他们除了一滴血之外，再也没什么关系。
侬夏沉寂许久，她说：
“秉琊，我想出去看看了。”
被呼唤的少年握紧双拳：“好。”
侬夏戴着墨镜，站在烈日炎炎的太阳下，感受着烈日无穷的光辉。秉琊睁着深蓝色的眼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将他的蓝瞳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即使被发现了，愚蠢的人类也只会问他：“你的美瞳在哪儿买的？”
人类就是这样，不相信比他们厉害的一切，只觉得这是人类发明的新物品。
可侬夏并不想让别人对她说：“你的美瞳好漂亮，在哪儿买的？”
那是她的耻辱，她同时无法提及的伤痛。
有时候，她真的很恨秉琊这个人。温柔的时候让人错愕，冷漠的时候让人寒心。她侬夏冰冻住的心，就是跟秉琊学出来的。
侬夏尝试着认识这个跟几百年前不一样的世界。她不熟悉的世界。看着秉琊习惯的样子，她不明白之前秉琊为什么执意不让她出来，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
“哇！真酷啊。”
“俊男靓女的。”
“哼，谁知道墨镜下又是个什么脸？”
人类还是和以前一样贪婪，自私。无论过了多少年都还是这样。
看着眼前碰瓷的老者，侬夏相信了这句话。
秉琊挡在她的身前。老者抽噎到：“你…你们撞我一个老人家…你，你们得赔钱……”墨镜下的侬夏是那么镇定，仿佛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秉琊的蓝眼睛看了老者一眼：“大爷，上次你诈我两次，就当我还没记住你是吗？”老者身子一僵，秉琊继续说：“看您也不容易，我身边的女孩也不容易，才二十几岁就因为大火烧伤了眼睛。”说着摘下了侬夏的墨镜。
侬夏的眼睛周围是红色，中间那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瞳孔却是灰色的，这样一看，就跟被烧伤了一样。
可怕，吓人。
淡淡的，绝望的灰。
老者被吓跑了。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慢慢散去。“什么嘛”“被反将一军吧”“运气真好”之类的说法让侬夏皱眉，狠瞪一眼秉琊，朝商场走去。
“你生气了？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样的话不止一次经过秉琊嘴边，可是看侬夏一副“熟人勿扰”的样子，想好的话被秉琊生生的咽了回去。
侬夏嫩白纤细的双手抚摸着展示台上的裙子，她的脸苍白的吓人。可以看出她很喜欢这条裙子。秉琊摸了摸口袋，拿出了红色的钞票，等走出商场之后，他却听到侬夏冰冷的说道：
——烧了吧。
如同独角戏一般，演完了这场孤单的戏，然后这里的一切都被自己毁灭。一点儿都不剩。
白色的裙子露出了丑陋而焦黑的面容，慢慢的萎缩，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之中。狰狞的火花在黑暗中对她叫嚣，墙壁上是它群魔乱舞的射影。侬夏抱膝坐在云堡外围的角落上，下巴垫在膝盖上，任凭酒红发丝随风飘舞。
缠到了树枝上。
落到了草地上。
伸到了狰狞的火花中。
散落到了秉琊的脚尖。
秉琊就这样坐在侬夏身边，什么也不说的看着她。
天渐渐的黑了，云堡白天休眠的萤火鱼飞了出来，蓝色的，闪着光的，如同精灵一样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
秉琊突然站起来，低着头俯视着依旧不动了很久的侬夏：“该回去了。”“夜冷了。”说着翅膀一张开，火灭了。
侬夏站起来，倔强的看着秉琊。
“没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已经成熟了。”秉琊解释道。
侬夏轻笑：“我是成熟了，因为我已经克服打雷的愚蠢心理了。”
秉琊用眼神问她：你是怎么克服的？
侬夏歪头：“人也是会成长的，我从你的眼神里知道了，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能力，秉琊。”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朝最高层的窗户那里飞去。
秉琊很想告诉她，其实不是的。
要怪，就怪她本身是个人类的孩子。
懦弱无比的人类啊。
……
“侬夏在哪儿？”
离兴叙与秉琊对视着，他很不高兴。离兴叙在这里呆了几千年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的出逃。他心里不平衡。
而且他天真的认为，侬夏需要他的保护，因为侬夏并不知道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秉琊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危险不危险，他认为，侬夏都不知道。
正说着，侬夏揉揉眼睛走了出来，摊开手掌挡住了强烈的光。离兴叙一把抓过她的手：“跟我回去。”
侬夏看清眼前的人，嘲讽的对离兴叙笑笑：“你在开什么玩笑。”白他一眼，走到秉琊身边。
离兴叙紧皱眉头大喊：“不要接近他！他是个恶魔！”
秉琊低下头。
“我知道啊。”
侬夏却笑笑。
离兴叙依旧是傻傻地愣在原地，身边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他只是在想着侬夏对他说的话。
——我知道啊。
……
侬夏平静的看着秉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可笑吗？秉琊。”
秉琊坐在沙发上，双手摊在沙发周围上，他一直在猜。他在猜侬夏，为什么他永远猜不到侬夏的心思，好似侬夏是个谜，是个谁都不能破解的谜。她说的每一句话，简练，却又带着许多层意思，让人匪夷所思。
侬夏说的任何话，都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就算她再悲伤，再难过，再在心里不能原谅自己，她也不会轻易地对别人低头。
就像枯叶蝶，有可以即时救生的保护色。
而侬夏，则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一种冷静的心态，这是她的保护色。一旦被揭穿，也是致命的打击。
“侬夏。”他轻轻叫住正在倒着热白开的侬夏。侬夏握住杯子，走上前来，小喝了一口依旧冒着热气的白开水：“有事吗？秉琊。”
侬夏的眼睛变的一半黑一半红。一点都不均匀。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秉琊死死地盯住侬夏从容不迫的面容，仿佛要把她看穿。
侬夏不慌也不慢的回答：
“我马上就要变成人了，你不开心吗？秉琊。”
——我马上就要变成人了。
——你不开心吗？秉琊。
他不开心，何止是不开心。看着面前这个越来越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的女孩子，秉琊对侬夏从心底滋生出一种深深地厌恶。
侬夏当然也感觉到了。
她坐在秉琊旁边，感受到秉琊往另一边挪了挪，心中苦笑。那种感觉酸酸的，很难受。
她握着杯子躺在了沙发上：“我是因为想快点儿去死，才那么想变成人类的。”
侬夏解释道。
秉琊知道，这是侬夏第一次对别人解释。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变成人类后，无论是吸血鬼还是别的物种，只要超过人类年龄岁数的限制，就会立刻死掉。
人类年龄岁数的限制是100-140岁。
而侬夏的死期，通过那双半红半黑的眸子，就可以知道一切。
侬夏的死期，快到了。
秉琊无法再和侬夏对话，干脆早点回房睡觉。
深夜里，传来侬夏低声的抽噎。她抹一把泪，拿起桌子上的镜子。
镜子里那个已经接近黑色瞳孔的少女，眼眶发红，发丝慢慢的变白。表示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秉琊光着双脚坐在地板上，头深深地扎进膝盖中，轻轻地抽噎着。
他真不想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女孩抱着堕落的心情离开。
秉琊望着窗外的闪烁飞舞着的荧光鱼，又想到了那个因为他，从活泼快乐变成忧郁沉着的女孩子侬夏。
因为一滴血，他真的是欠侬夏太多。
秉琊算是想明白了。
——自以为是的以为是救了那个人。
——其实，是把她更快地推向绝望的悬崖。
这句话，是侬夏教给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