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医生——快、快来!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丁一凄厉的哭喊响彻整个住院部……
“快送急诊室!病人危险。”医生和护士一大帮人急手忙脚地把藤小囡转移到了急诊室。
藤小囡死了……
丁一和藤老太太都昏厥在急诊室门前,保姆护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悲
凉与凄惨之状无以复加,会让铁石心肠的人也心痛。甘老太太找来了,流着泪帮忙张罗后事。
等丁一醒来时,看到的是爸爸妈妈守在病房前。他哭得惊天动地,但他知道永远也哭不活小囡了,小囡走了,将永远地离开了他和两个儿子,拉也拉不回来了。他由爸妈陪着去给小囡的妈跪着说清楚他的伤和他消失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他去火车站接爸妈,一下公交就遇到了“苏州五少”,加上他们的狗腿子有八九个人。真是冤家路窄,他们还偏偏认出了丁一,尽管丁一想服软、息事宁人混过关。但,这几位恶少岂非善良之辈?那“大烟鬼”嬉皮笑脸地说:“想要小爷几个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你要做两件事,只要做了这两件事,我保证劝他们都不再打你,从此也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怎么样?”
丁一没有吱声,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知道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事,因为他们几个人的肚子里都是已经坏透了的臭水!不过,他还是想听听,哪怕是长长见识,更好得认识人类!
见丁一没有说话,只当是默认了,于是那小子眉色飞舞说:“其实两件事也不难做,一是向我们五个人每人叩一个头;二是,看见没有?前面路边有一个小美女扶着一位老太太在等车,你过去二话不说撞翻老太,抱住美妞亲一口,就一口就行了。怎么样?你做到吗?……哦!顺便告诉你一句,你有什么事都有我们担着,保证警察不找你。”
“你们……几个畜牲!我宁死也不会向畜牲低头的。”
“那你小子就去死……”他们蜂拥而上群殴起丁一来,还把他的手机抢去扔进了下水道。虽然丁一拼死力战,也勇猛刚强,一度打趴下三四个家伙,踢断了一个家伙的门牙,还把一个恶少的胳膊给拧骨裂了,但最终还是好手抵不过人多,被打昏后,还是警察救了他,录好口供,包扎好伤,也找不到爸妈了,回到家一切都晚了。
“妈!请您原谅我!是我对不起小囡,没有照顾好她,最关键的时刻,我却不在她身边陪伴着她……我该死啊——妈!我会替小囡孝顺您一辈子的……我就是您的儿子……”
藤萝儿伤心欲绝,此时对丁一也没有了丝毫的怜爱,因为她唯一的女儿突然失去,这个打击已经击垮了她浑身所有的神经,包括情感神经。唯一能唤回她一点作为人的生气的,就只有两个小外孙的哭声了。两个小外孙正熟睡的时候,她哪里还认得下这个痛哭流涕的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婿?拿起扫把又像以往一样打向丁一,还想把他打出这个门去。
丁一的妈妈不答应了,儿是娘的心头肉啊!心想:“我儿子都这样了,还想怎么着?难道他愿意这样吗?难道这一切能是他造成的吗?”于是,大步走上前一把拉起丁一,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藤萝儿就要打来的大扫帚,大着嗓门喊道:“我说亲家母,就你这小身板,要说打架,你就是再喊来三五个,也不值得我动手的。打什么呀?没劲儿!我一巴掌能把你给拍到天上放风筝去,一脚丫子能踹趴下像你这样子的一长溜儿……‘是亲的打不掉,异心的粘不牢”,咱山里人都认这个理儿!咱们亲呀!所以,架是打不得。亲家母!小幺儿和小囡俩孩子亲,咱们不就亲了吗?如今孩子们的孩子亲,咱们不是也更亲了吗?小囡不是我的亲生闺女,可小幺儿是我的亲生儿子啊!他们俩亲,那我也与小囡亲了。反过来不是一样吗?你也给我的小幺儿亲呀!小囡不在了,小幺儿就有义务对你行孝。我是他妈,你也是他妈。你不让,他也得行孝。这行孝不是稀罕不稀罕、让不让的事,它是该不该、愿不愿的事。你想要孙子,这没错!问题是我们更想要孙子呀!看在孙子的母亲小囡的份上,我们商量商量。您看这样好不好?把两个孙子暂时分开养,你一个我一个,等长大点儿,要上学了,小幺儿也有了抚养他们的能力了,咱们再把孙子都交给他们的父亲,都交去,到时谁都不能再自私把孙子强留在自己身边。孙子大了再留在咱们这些隔代老人的身边,我听我老伴说那不好,绝对对孩子的教育成长没有好处……”
“怎么不好?我专门高薪为他们请了保姆,大学生专业保姆,难道我会不疼爱他们吗?还能舍得饿着冻着他们不成?……我都要了,我闺女没了,俩外孙子都得给我留下来!谁也抢不走。”
“那不行!我是说你会真心疼爱他们,这是绝对的全心全意。可是,我们也疼,割心剜胆地疼爱。既然咱们都疼爱他们,凭什么两个孙子你非得要完呢?我还告诉你,亲家母!正是咱们都会真心地疼爱他们,才容易给他们吃得太多太好,那能撑着;也才会给他们穿的太好太暖,那能热着。溺爱过分能毁了他们……按你说的光疼爱他们,并不等于能正确地教育引导他们,这对孩子的教育与影响,谁也代替不了他们的父母亲的……”
“正是因为我没有了闺女,他们没有了亲娘了啊!所以只好外婆疼了哦……呜呜呜……我的闺女呦……你们还来抢我的小外孙,怎忍心呀?”
“你这么说……看看……亲家母!你别哭了!小囡是个好闺女,我也心疼得刀剜一般呀!可如今不是没有了吗!要是命能够交换,我情愿拿我的换她的来,给我小幺儿和俩孙子一个完整的家。可它……这事不能如人愿呀!咱们还要说好俩孙子的事,我告诉你,亲家母!你要真把俩孙子都给我留下,也就等于要了我和我老头子的命了……那,对不起,你就别怪我把我孙子都带回山里了,我们立马走,你一个也见不上了……”
“你敢!……你这是在欺负我个孤老太太呀!……”
“切!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别忘了这是我们的孙子,亲孙子!你是他们的姥姥……”
“外婆!”
“对!你们这儿叫外婆!外……看看,你不是自己也说你只是他们的外婆吗?他们是你的外孙子。我们带走他们,那可是带走的内孙子,亲孙子!怎么就欺负你了呢?”
丁一急道:“两位妈!别再争吵了!我要有一点办法,我谁也不会劳烦你们的!听我说,一边一个,暂时的,不然,我就一个人带着,我们父子仨都从此生死由命去……”
“好好好,儿子!妈就是这个意思,妈听你的。”
“那……好吧!一边一个……一边一个……”
“我的两位好妈妈!真的要劳烦您了,等两个孩子长大点儿,我们爷三个再好好报答您。他们俩的名字我也想好了,梦里也给小囡商量过了,她同意!留在这里的叫藤丁丁,带回山里的叫丁藤藤。”
“藤丁丁……丁藤藤……好!好!”丁一的爸爸,丁老师总算在这个时候说句话了。
这小居室里,藤小囡住过,她走了。又过单身的丁一,更不舍得搬出去了。甘奶奶劝他换个地方住,以免睹物思人更加的伤痛。他说他就是想睹物思人,让自己永远地痛下去。他丁一是有点怪,但这“怪”好像是磐石般的坚韧。吃过饭去帮甘奶奶干点活儿,然后,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地去给儿子们寄、送奶粉等东西。先去邮局,然后去“寒巷”。来到门内,照例没有人搭理。丁一也照例面向正房门默默跪下,叩三个头,嘴里同时轻声叫道:“爸!妈!小囡!”停几秒起来。这时候,虽然保姆也不会与他说话,但会抱来藤丁丁让丁一看看、亲亲、抱抱,逗着玩儿一会儿。放下东西便回去了,一步一回头的,心里怪不是个滋味。
一个人不知溜达到了哪里,和煦的阳光下,有两位老者在下象棋,边下边说着话,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交谈,但始终不见两人的对视或对话时应有的神态,各人脸上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所以,丁一还是更加相信他们俩都是神经质地在自言自语,而且两人是你方说完我接腔。丁一今天无聊,想就此换个心情,调节一下情绪,积极地凑过去,只淡然而寂静地站在一边儿看。一听俩老头的谈话,把他吓一跳,他听说有“愤青”,可没听说过还有“愤老”呢!俩老头谈的都是社会、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