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的回答似乎是在王子的意料之中,而他现在只是想要知道一下原因。
“是因为你曾经的信仰依然在阻扰着你吗?你依然相信圣光可以拯救这个混乱的世界吗?”
我摊了摊手,看了看我那只剩下骨头的身体。
“连我这样的人都无法拯救的圣光,我不认为它能够拯救其他的人,但是即使如此,我也无法认同你那弱肉强食的理论。毕竟,我们不是畜生。”
“弱肉强食?在混乱的时代这是必要的。我不否认我的计划中有着武力征服的一部分,而且是很大一部分。”
王子解释道。
“先乱而后治,这是在我戴上寒冰皇冠时与巫妖王达成的共识。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我想我早已死在那些恐惧魔王的尖爪之下。”
“我明白武力可以用来征服也可以用来镇压,但是绝对不能用来统治。想要迎来和平盛世,武力只是一个先决条件,但绝对不是通用的手段。”
“作为一个圣骑士我蔑视一切不信仰圣光的种族。即使是矮人,我的好友穆拉丁,我也无法完全的信任他,更不用像安东尼那样崇拜着奥术能量的法师。我想当时的你也和我一样,深受圣光的‘教诲’,相信圣光是唯一正确的,不肯接受其他的一切。”
“但是我发现我错了,圣光拯救不了我的子民,在天灾军团的强大面前我的军队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后来我见到了巫妖王,获得了强大的力量,通过巫妖王我明白了天灾入侵的原委。”
“那些盯着艾泽拉斯的燃烧军团的恶魔们,直到现在我们也无法将他们彻底赶出我们的家园。如果我们不能够联合起来,我们迟早还是会成为他们的饵食。”
“我明白依靠圣光是不可能将整个艾泽拉斯统一,种族之间的歧视是永远无法抹除的障碍。所以我选择了天灾军团,而巫妖王也选择了我,通过散布瘟疫,我相信可以让整个艾泽拉斯的居民联系在一起,不管是人类还是兽人。”
“他们最终都将成为不死族,一个超越了其他任何种族的物种。艾泽拉斯将不会再存在种族之间的歧视与纷争,那时,我们便可以向燃烧军团宣战,将他们永远地赶出我们的家园。”
“到了那时,会有人君临天下,但那不是我。我只是一个罪人,一个曾经在艾泽拉斯燃起战火的罪人,一个曾经剥夺了所有人信仰的罪人。我不指望能够得到宽恕,我死得越晚,仇恨的种子就会埋得越深。”
“我希望到那时可以有一个深得民心的人站出来制裁我,将我的时代归于终结,真正地开启一个天下大同的治世。而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这是我应得的,也是我最后能够为我的子民所做的事。”
王子仰起头,看着那灰白的天花板,慢慢地伸出手,但是他却无法触及,对他来说,那太远了。王子叹了一口气,看着我说道:
“但是那是将来的事了,现阶段的我能做的只是保住这个火种不被那些联盟和部落的士兵所扑灭。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来帮助我,我曾经的骑士。”
王子没有撒谎,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诚意,但是我依然拒绝了他。
“我没有您那样的高瞻远瞩,我无法再去为了圣光去攻击不死族,但我也无法因为自己是个不死族就去攻击那些人类或者兽人。如果说他们对我们敌意是错误的,那么我们对他们的敌意难道就正确吗?”
“曾经我可以为了保护那些弱小的人挥起战锤成为他们的盾,但是如今我却无法再这么做,我不想再去伤害任何人,也不想再去保护什么,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保护的东西了。”
“如今的我已经无法再成为您的部下了,我想我已经失去了举起武器的信念。能够让我战斗的理由早已消失殆尽,如果再有人把武器架在我的脖子上,恐怕我只会任他宰割吧,现在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王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曾经是那样好战的你也要离我而去了么。。。”
王子的语气甚是失望,他站起神来走到我的身边,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说道:
“我不想逼我的子民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去过你想要过的生活吧。对于你妻子的过世,我只能说很遗憾。”
“谢谢您的关心,王子陛下。”
我取下我的战锤,将它双手呈到阿尔萨斯王子的面前。
“自从我从父亲那里接过这把战锤起,它就一直伴随着我,但是现在它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过去的哈特格兰特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再去战斗的意念。”
王子接过战锤,看着战锤上面的印记,又叹了口气。
“再见了,王子陛下。”
我转身离去,新的生活正在等待着我,那是阔别已久的和平与祥和吧。
我回到了先前的村子,居民们热情地给我接了风。
作为一个刚刚被王子接见的陌生人,这里的村民们显然对我充满了好奇。他们摆了大桌的酒肉款待了我,可惜的是我却无法去品尝他们,吃到的食物都掉到了地上,喝的美酒也都洒了出来。
这是否意味着我这一辈子都不用进食了呢?这可不行,虽然不用担心被饿死是件好事,但是品尝不到美味的食物和美酒可是生不如死的事。我得抽空去找文森,看他有没有办法给我做个舌头。
也许是死过一次所以让这里的居民明白了生命的可贵,这里的人们对待一切有生命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即使是像我这样的生命体,他们也不嫌弃。
他们为我盖了一间小屋,这已经足以给我遮风避雨了,要知道,诺森德的天气可不怎么好。
我没有属于自己的农田,所以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村子里看看谁需要帮助。如果有人家的菜熟了,我会去帮他们收菜;如果有人家的牛跑了,我就去帮他们把它捉回来。有时候也充当保姆的角色,去照看那些父母有事而不能陪他们玩的孩子们。
虽然失去了上阵杀敌的荣耀,但是我却觉得这种生活才是真真正正的生活。我终于明白了和平对于平民们的重要,在战士们为了他们的功绩洋洋得意的时候,有人却因为失去了他们平静的生活而叹息。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一年,在中间的几个月里,文森来找过我,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巫妖。一个巫妖与一个骷髅,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状况了,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很多,可惜的是他也不会做出一个舌头来。
在他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我从他口里得知联盟和部落的大军攻入了这里,而并非只是先前的先遣队。战事越来越吃紧,他也不得不参与到防守部队之中,可能在把联盟和部落都赶出诺森德之前他是无法再抽空来看我了吧。他这次来的时候又把我的战锤带了回来,“也许你不想再去伤害别人,但是有了这个至少你能够去保护别人不受到伤害”。文森说完这话就走了,他多虑了吧,我早已失去了去保护别人的心了。
也许杰克和里奥也来了吧,他们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他们还能够认出我吗?整整一夜,我都在屋外看着天,看着星辰的移动,想着那些令人烦恼的问题。
居民们为我举行了我到这里一周年的纪念宴会,这次宴会唯一让我欣慰的就是村民们都没有带来吃的。他们送给我了羊毛衫与围巾,还有各种生活用品,而我则拿出了我到这里之后自己酿的酒。原本这是我打算用来庆祝文森给我做出一个美味的舌头时喝的,但是在今天这个日子拿出来也许更适合。
震天的号角声把我从睡梦中拉醒,我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披上了衣服冲出了家门,登上钟楼向远处望去。一队联盟士兵正在向村子行进,看来战火已经不可避免地烧到了这里。
民兵队立马疏散老人和孩子,带着他们向北撤退。
这里的防御力量少的可怜,除了几个年老退伍的士兵之外,这里几乎都是没有战斗经验的年轻村民们。
联盟的部队行军快得惊人,最后一批村民还没有来得及撤走他们就已经冲到了村子中央。
“这里没有能够战斗的士兵,只有老人和孩子。”村长走到他们的长官面前,向他解释道,如果和他们硬碰,恐怕这些村民也会被牵扯其中。
“只有老人和孩子?”联盟部队的长官骑在马上望着那些战战兢兢的村民们,然后高声喊道:“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天灾军团的爪牙都得死!”
“你不能这样,他们毫无反抗之力!”村长争辩道,是的,他们都是无辜的,而对于一般平民的屠杀是极为不人道的。
“闭嘴!以圣光之名,所有巫妖王的子民都需要被净化!”
净化?这分明就是屠杀!联盟的士兵听到了这样的命令之后竟然没有人站出来质疑,他们举起了武器,径直冲向了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们。
“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不人道的!”一个村民挡在了联盟部队的前面,可是等待他的只有再一次的死亡。
“人道?和你们这些不是人的怪物还要讲人道?”联盟的士兵嘲笑着这个为了保护孩子而死的母亲,他们手中的武器却没有停下来。
这一刻,我见到了真正的炼狱!如果说在战场上双方士兵的互砍还能被冠以战争之美的花冠的话,那么这丑陋的屠杀可以用什么来美化呢?我想不出来。
所以,我再一次握起了战锤,所以,我再一次踏入了战场。而如今,我的圣光早已消逝,我为之战斗的理由早已改变。我在寒风中大笑着,为终于找回自我而笑,为终于看清这圣光的真谛而笑,为这随风而去的腐朽而笑。
“你终于醒了吗?”
“是的,醒了,现在才醒,不算晚吧?”
“只要能醒过来,从来没有晚的。”
我在天上看着倒在地上的自己,看着那些被圣光所加护的人们。
他们,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够醒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