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班的路上，我跟小张打了个照面，我说:“你们啥时候给我充值话费?”小张说:“你的话费不够用?”我说:“之前，每天下午给调度汇报工程进度，都是在看守房用公用电话，可是，看守房在一个月前就撤消了。这期间，我都是用手机在给上面报进度。”小张过了一阵子才说:“好，这事我知道了。”我跟小张讨要话费，那是因为，焦工把工程上的事情都交给了小张负全责，所以，我才这样跟小张说话。话费，早就告急了，只是我没有急着伸手向江东海讨要，那是因为，在江东海那里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他们的苦衷和无奈，只有项目部的人，才是清闲的。在之前，是江老大来了之后，才给我的手机充值了200块钱的话费，可是，我的话费几乎都用在了工程上，又是长途加漫游，我没有打算换卡号，在来到k389之前，手机里存有300块钱的话费，可是，几乎都用在了工程上面，我没有向施工方讨要话费，结果，就让李颖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在当时，我还有些接受不了，还跟李颖置气了一段时间，可是现在想起来，应当理直气壮地讨要话费才是，在这个龌龊不堪的地方，要想保持最后一片净土，只能给我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我还是那个老观念，是我的，你给我，不是我的，我绝不伸手讨要，但话费，只要不伸手向江东海讨要，在项目部，我必须讨要回来，为了工作，我不可能长期自掏腰包。
次日，李颖跟老左还有老付前脚走，我才走进食堂吃早饭，这时，做饭师傅的老公，老贺从里屋出来就说:“老胡这个角色不好干!要是干出成绩来，都是领导的，要是干砸啦!你就是那个背黑锅的人!!”我说:“这些事情你也知道?”老贺说:“我有一个亲戚跟你一样，也是在工地带工的人，只不过在10几年就死啦!是从陡崖上掉下来摔死的!死后被列为英雄!就埋在我们那个小站的站台上。”我说:“在那个站台上我好像见过有一个坟墓!”老贺说:“就是那个坟墓，那是在10几年前，给了一个英雄名号就算啦!要是放到现在，还不赔偿个几十万?!”我说：“现在的赔付是，2013年职工因公死亡一次性赔付标准为：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6955）元的20倍。要是死者家属有什么要求的话，还有具体落实，比方说，子女还可以接班。这种事情，在前两年xx公务段都有先例。”老贺说：“你对这些事情知道的还多。”我说：“在一个月前，我在网上查过，所以，才有了记忆。”老贺说：“可惜我的那个亲戚死的不是时候，给了个英雄名号又有什么用处！老婆娃娃遭罪了好多年！”我说:“这两天帐篷里可是有点冷!”老贺说:“我这个年龄扛不住了，才到这上面来住。”我说:“孤石上快干完了吧?”老贺说:“最多再有10天就开始锚固了。”我说:“你这么大的年纪，也要爬到那上面去，不会找一个年轻人上去?”老贺说:“他们是找不来懂行的人，才来找到我，要不是有这层亲戚关系拉不开面子，我才不会来，又高，又危险!”我说:“你们的钱不好挣，江老大给你们的工钱是咋样算的?”老贺说:“还能咋算，都是亲戚，一天120。”我说:“是有些低。”这时，坐在一旁的做饭师傅就说:“我们老贺的工资，月算下来还没有李颖跟老黄的工资高。我们跟江老大虽说是亲戚关系，但经济是分开的，他有钱人有啥了不起？我们是靠出力气挣钱吃饭，又不巴结谁。”我说：“你们那里都是亲戚加亲戚的，出门好有个照应。”做饭师傅说：“现在的亲戚假得很！还不低老黄跟李颖的工资高！”我说:“老黄跟李颖是月工资，3千计算。”做饭师傅说:“老黄走了，又来了一个男同志?”我说:“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都看见了，不是我多事。”做饭师傅说:“我天天都在这里，我又咋能看不见呢!女人是非多，那个老黄简直就是一个泼妇!还有那个姓李的女人，阴毒得很!又是一个烂货!!”我说:“她的事情，我不清楚。”做饭师傅说:“这楼上面的人都在这样说，你还不知道?!”做饭师傅说着，就翘起右手食指来，悄悄地指一指楼上。我明白对方的意思，做饭师傅说的是项目部的人。我说:“要不是老黄在这里搅和了这么一下，这个工程很平稳就过来了。”做饭师傅说:“那两个懒婆娘!也不嫌我那么远把水一桶一桶地提上楼来恼火!那几天停水，从你们楼下把水提到这边楼上来，又是那么远的路程!你洗碗拿到下面水管去洗就行了嘛，还跟项目部的人一样!说白了，她们跟我一样!也是个农民工!!”我说:“她们要是知道这些就好啦!”做饭师傅说:“别看我就是一个农民，我挣钱吃饭也没有她们那样下贱!等到这个工程一完，我还是回到CD厂子里去煮饭，今年要不是我们老贺让我过来，这会儿我还在CD。”我说:“你孩子都大了吧?”做饭师傅说:“我孙娃子都两个了。”我说:“你们老两口也该在家享福啦!”做饭师傅说:“趁现在还能干，再多挣一点，到不想动的时候，就不出来了!”。做饭师傅是在江老板的丈母娘走后，才来接替做饭的，这个女人平时也不多事，江老板的丈母娘做饭的时候，趁李颖跟老黄不在，当着我的面，也在背地里数落李颖跟老黄，都是因为每次在吃完饭时，跟项目部的人一样，在水桶里打水洗碗，这下又惹起了老贺的女人的不满。因此我就觉得，李颖跟老黄，十有八九都是把自己看得太大了，却丝毫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跟项目部的人有很大的区别，才招惹了做饭师傅的不满。老贺在孤石上面负责潜孔钻跟钻孔锚索这一块；他跟江东海还有江老大，都是亲戚。之前，我只知道施工队里面几乎都是些竹根亲，却想不到做饭师傅的老公也是跟江老大沾亲带故。在前一段时间，我就在想，像老贺这样满头白发的人，成天都跟那些年轻人一样，在孤石脚手架上面爬来爬去的有多危险，难道他江老大跟江东海就一点也不感到有些过头了吗?这下我才搞明白，原来老贺是来给江老板当技工师傅的。
早饭后，在回小二楼的路上，我就在心里捉摸做饭师傅说过的那句话，“还有那个姓李的女人，阴毒得很?！”想必，做饭师傅一定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这时，我又联想起李颖在我给我吃下的梨子和白兰瓜的事情，就觉得，这个李颖的阴毒，我算是领教过了。真没想到，李颖跟老黄，在乙方人的眼里，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真是可怜又可悲!让人给卖了，到时候还要给人数钱。这个焦工，还有江久明也够歹毒，把两个女人推到前面来挑起事端，其结果都是我跟这两个女人之间接下了怨恨。而乙方的人，还有那些贪官们，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真正的大赢家。
7天后，大桥两面的耳墙上开始焊接钢筋笼，这时候，无论是我，项目部的人，还有监理老头都在桥上转悠，在10点钟的样子，焦工来到我的跟前就小声在说:“胡师傅，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在我跟随焦工来到距耳墙有30多米的避车台上时，焦工说:“我明年就要下岗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前几天我到xx铁路局去报了个道，那些人很不好说话!我在那里等了一天，没有人理我，只有靠在走廊的墙上苦等，现在a票还没有批下来，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我没有言语，焦工又说:“明年我就去江久明的工程上去干，在他那里挣得钱要比这里多!这个工程挣不到几个钱，到时候老马跟老王的工资就从江久明的工钱里出，这个老马就等着吧！等到明年老马就别想再到这里来干了！你这个人，就是太正!”我说:“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焦工说:“到时候，我们就众口一词!看你怎么办!!”我没再言语，转身就去了焊接钢筋笼的地方，我不想跟焦工多言。这时，我就觉得，这个焦工，又在要挟人了，上面十有八九，已经知道k389的事情，焦工说，他明年要下岗的事情，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上面的人，正在追查k389的事情。还有老马的事，他们项目部内部莫非出了什么事情？我不得而知，只是觉得，老马是从总公司那边抽调过来的人，而其他的人，都是下面分公司的人了。这十有八九，老马跟焦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对方说:“老胡，你们车间的龚副主任到你那边去了，是个年轻人，刚调来的，说是要去看守房检查。你要注意，这个人很认真，之前是我们的工长。”电话是老付打来的。我挂了手机，就觉得，这个老付，是个热心肠的人。20分钟后，就去了看守房，当我再一次来到看守房时，姚师傅就在新搭建起来的活动板房里了，就在这时，下行客车就开了过来，我说:“你们这下可以不接车了，也没有安装电话？”姚师傅说:“只要不安装电话，不跟机车联控，这看守，还是能干。”我说:“你们总算有了新房子，前一段时间，十几个小时都蹲在这里，那日子，也不好过!”姚师傅说:“这回叶主任把他自己的电暖气也都贡献了出来，要不然，就没人干了!”我说:“没有电暖气，这样冷的天气，又有谁能受得了!”姚师傅说:“你们快干完了吧?”我说:“今年是干不完了，只有等到明年春运结束后可能才能开工。”姚师傅说:“你还是行，硬是把那个女人给赶走啦!”我说:“本来这件事情都过去了，可是后来那个女人天天都在找我的麻烦，我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姚师傅说:“那段时间，安检科长，还有一个工会主席带队，在车间全体党员会上把你好好地表扬了一下，说:‘这是个不计个人得失，软硬不吃的人，像这样坚持真理的人，是越来越少啦!要是我们再多一些这样的人监控，就不会出那么多的事故啦!’这句话让人听起来，好舒服哟!”我说:“我在这里遇到的事情，很多人连想都想不到!”在说完了这话，心里一阵一阵的就有了些酸楚。又过了一阵子，我说：“又调来一个副主任？”姚师傅说：“邢主任高升了，才干了两年的副主任，就提起来当书记去了，那是上面有人！屁大点的年轻娃娃，啥学历都没有，只是个初中毕业，就是会来事！”我说：“这就是现实，这年月靠实干的人都让人踩在了脚下！”姚师傅说：“前几天冯天泽让人给抓住了，内部下岗一个月！”我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姚师傅说：“前一段时间，他在这里带工监控挖电缆槽，结果上面来人检查发现他不在现场，就这样下岗啦！”我说：“我在这里还算幸运，没有让人给抓住。”就在说话中，龚副主任就推门进了看守房，龚副主任说:“你就是在这里带工的胡师傅?”我说:“就是。”龚副主任说:“把你的检查日志给我看看。”我随手就在包里掏出日志递了过去，龚副主任翻开最后一页看了一眼，就还给了我，说:“我这里有一个文件，你看一下，是刚下发的，在k486护坡上，有一个危石从主动网里面掉了下来，发现的问题很多，那些锚杆长度只有这么长!”龚副主任说着，就用手比划了一下。从龚副主任伸出两个指头比划的长度来看，只有6寸长的样子。在龚副主任说话的时候，我大概翻了一下文件，就说:“这里的情况也不太好，主动网我基本没有插言，我都把主要精力放在被动网上面了。我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你大概也听说了吧?”龚副主任说:“他们以为你拿女人没有办法!”我说:“打狗看主人，我是在打狗找主人!”龚副主任说:“我在当工长的时候，也碰到过这种事情，结果上面的人，到处都来找我说情!”我说:“那满沟都是乱石头，施工方将上拉，侧拉，下拉锚杆只打1.2米，就让我去验收，结果我跟他们闹翻了!”龚副主任说:“要是上面滚下来一个这么大的石头，把被动网给砸翻啦!这事故又该算谁的?!”我看了一下龚副主任比划的手势，就只有脸盆大小的样子。我说:“大道理都给他们讲过，可是没人听得进去，民工头我到能对付，就是xxx局的这帮人，真他X的难缠!!”龚副主任说:“这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说:“这上面有两道被动网，还有4千平方米的主动网。”龚副主任说:“他们全靠主动网挣钱!主动网钻孔再不打，也要有1.2米的深度才行!”我说:“这里的情况跟其它的地方不太一样，主动网钻孔是上5米，下4米。”龚副主任说：“这里怎么是上5米，下4米？”我说：“图纸上，就是这样显示的”龚副主任，没再言语。我又说：“这些人，造假有一整套的办法，锚孔打得再深又有什么用!我只查他们的锚杆，那些锚杆全都是1米长!”龚副主任说:“是他们自己裁断的?”我说:“不像，从切口上的痕迹来看，十有八九，从厂家出来就是1米的长度!”龚副主任听了这话，没再言语。
下午，在下班的路上，我没有跟老左和李颖走在一起，而是沿着公路去了老付的看守点，老付说:“龚副主任在我退休前是我们的工长，这个人很认真，小伙子也很聪明，是个高级技师，父母都是生意人，家里有几个商铺，很有钱。那年一个小工程，到了年底，上面还没有把工程款拨下来，农民工只有找他要钱，龚副主任在逼得没有办法了，只有把自己的6万块钱拿出来给农民工发了工钱!”我说:“看来这个人了不起!”老付说:“龚副主任那6万块钱，恐怕早就让上面的人给他吃啦!”听了老付的这话，我没再言语，就觉得，我遇到的事情，跟龚副主任比起来，那就算不上什么了，我只是受了些委屈，而龚副主任，不仅有委屈，舍弃的就是自己的血汗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