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安二十三年，沈家小女儿沈暄元宵节逛花灯时失踪。
普安二十五年，沈郎中收养一女，起名沈暄，沈墨离家出走，沈家举家迁入王城。
十岁。
书桌上随意放着的医术被窗外的风吹得频频翻页，书房外娇俏的小姑娘站在花丛中，看着手指上的蝴蝶笑靥如花，沈郎中在窗边不住地摇头，脸上却是宠溺的表情。
阴暗的房间里，十几个身上带伤脸上沾血的男子，拿着尖锐的武器，表情凶悍，被围在中间的小姑娘浑身是血，小脸脏乱不堪，一双清亮无比的星眸里神色坚定，眼眶却是惹人心疼的红色。
十三岁。
沈府的花园里，头上还插着银针的少年狼狈逃窜，初长成的明媚少女拿着银针在后面紧追不舍，不小心撞到迎面走来的两名男子中的一人，吐着舌头飞快地逃走。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两具扭曲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下鲜血弥漫，一身黑衣的少女容貌艳丽惊人，脸色却是苍白无比，双手不停颤抖，紧握在手中的泛着寒光的剑刃犹有鲜血滴下。
十六岁。
少女的闺房里，沈夫人握着少女的手腕，珍重地给少女带上莹白的玉镯，坐在软塌上的少女腿上还放着未绣完的大红嫁衣，不管不顾地扑到沈夫人怀里，和沈夫人搂在一起又哭又笑。
庭院外地大树阴影下，少女手执长剑，倾国倾城的脸上空洞得不见一丝情绪，黯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一滴泪水，唯有眼眶是妖冶的嫣红。
十七岁。
隐蔽的山洞里，两个少女肩挨着肩靠坐在石壁旁，闭目沉睡着。金黄色的晨光温柔地落在她们的身上，给她们染上温暖的色彩。
直到容貌绝色的少女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冰凉，暗沉无光。
冷若寒水的声音缓缓流出：“天亮了”
闭着眼的少女睫毛颤了颤，没有睁开眼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沉，杀了我之后你就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家人面前。”
“好。”
利剑出鞘。
普安三十六年，北雪国沈御医之女沈暄被贼人掳走，杀死在山洞中，享年十七岁。
大理寺。
“猎户陈大，受李万国指使刺杀赵广将军在前，为脱罪杀害御史中丞李万国在后，前后共杀害两名朝廷命官，证据确凿，罪恶昭彰，依律明日午时处斩。”
签令牌被扔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堂下跪着的男子一身落魄囚衣，深深俯首，额头抵在地上，一言不发。
“威～武～”
男子被押下后，一个年轻的女子忽然挣脱了衙役们的阻拦，闯入了大堂之内。
“大人！大人！请等一等！”
穿着黑色威严官袍的男子正率领众人朝后堂走去，闻言转过头来看了眼女子，俊俏的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地看着衙役将女子拉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女子被两个衙役架着，还在努力喊着：“王爷！王爷！求您开恩！求你饶了陈大吧！王爷！陈大冤枉啊！”
明正王爷，也是大理寺的大理寺卿，雪霁月停下脚步，缓缓走到女子面前，示意拦在前面衙役让开，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子，语气平淡地问道：“陈大所犯罪行人证物证俱全，且他已认罪伏法，有何冤枉？证据呢？”
“他、他……”女子眼里蓄满了泪水，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雪霁月丝毫不为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喊得很大声吗？冤枉，你是想觉得人不是他杀的？还是他没有收李万国那五十两黄金？没有为了脱罪杀了李万国？”
女子一遍流泪一遍摇头，哭哭哀求着：“陈……陈大有罪，可他是迫不得已的。求你多等一等，给我三天……不、两天的时间，我可以找到证据证明的！真的！求求你！”
“可以。”
女子没想到雪霁月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抬起头露出惊喜的表情：“谢谢王……”
不等女子的话说完，雪霁月就用漫不经心地语调打断她：“不过你能证明什么呢？陈大老实憨厚空有一身武力，李万国用他的弱点多半是家人威胁他，逼他杀了赵广将军，没想到事成后李万国没有遵守约定，反而残忍的杀了他的家人。陈大怒火攻心，愤怒之下杀了李万国为家人报仇？”
女子脸上的表情由惊喜变为惊讶：“你、你都知道？”继而又从雪霁月嘲弄的眼神中隐隐猜想到了结果，不可置信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判他死刑？”
“杀人偿命，这么简单的道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可他是迫不得已，他是被逼的。”
“的确，杀赵广将军的时候他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李万国呢？他有其他的选择，偏偏要被自己的感情控制，选了最不理智的方法。所以，不是我要他死，是他自己选的死路。”
说完，雪霁月转身欲走，被女子扑过来拽住了衣角。
女子还在用哽咽地声音努力争辩着：“亲人被害想要报仇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那种情况下，陈……他、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求求你饶了他吧！”
雪霁月蹲下身，把手放在女子的手上，在女子期盼的目光下，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扯回自己的衣角，看着女子沾满泪水的脸庞，嘴里说出的话凉薄又刻毒。
“李慧娘，身为李万国的女儿，你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地替陈大求情？”
“我……”
“北雪国这么多男人可以爱，你却偏偏要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人之常情，嗯？”
女子惨白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雪霁月嘲讽地笑着：“就凭你也敢来对我的案子指手画脚？”
说完，雪霁月抬手示意衙役上前架住女子。
两名衙役拖着已经无力挣扎的女子正欲退下，被雪霁月轻飘飘的一句话叫住。
“站住，我让她走了吗？”
两名衙役赶紧押着女子跪下。
“刁民李氏，擅闯公堂，藐视律法。杖责十下，以儆效尤。”
“威～武～”
不再理会被拉上木凳准备挨打的女子，雪霁月转身离开，走到拐角的时候，听见女子凄厉地喊声：“你这个不懂感情的凶手！你会遭报应的！”
雪霁月只是轻蔑地勾了勾嘴角。
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控制，还真是愚蠢地可笑。
回到旁厅换下朝服，一身白衣的雪霁月没了朝堂上的凌厉，清秀俊美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身旁的侍卫请示道：“王爷，是否命人备车回府？”
“不，”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雪霁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眼神缱绻，“先去沈御医府上，小丫头肯定等急了。”
“是。”
侍卫领命还未离开，就见一个一身劲装的年轻女子快步闯了进来，女子单膝跪下，不等雪霁月开口询问就快速地说道：“王爷，半个时辰之前，沈小姐被歹人从沈府劫走，尚谦已经带人去追……”
女子话还没说完，雪霁月的衣袍已经消失在屋内。
“备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