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了大约半个时辰,馒头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见自己飞在空中,他一脸惨白,待看到我,确定自己性命无虞后,才放松下来,渐渐适应。
“馒头飞起来了,姐姐好厉害哦。”他看看下面的山,又看看我。
“是这位哥哥厉害。”我指了指烛夷。
馒头崇拜地看着烛夷,烛夷却臭着一张脸,逗着怀里的小白。见烛夷不搭理自己,馒头有些失望,随即他转头看下面:“姐姐快看,那水池好漂亮。”
我顺着望过去。群山环抱下,一片湖泊静静地躺在那里,一面镜子似的反射着璀璨的阳光。“的确很美。”
馒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声说道:“姐姐,馒头饿了。”
“如此,便下去吧。”我对烛夷说道。烛夷虽不爽,但还是跟着我落到了湖边。
白天我虽然能行动,但法力被阳光封住九成,剩下的只足够我维持玉瓶的封印。于是我对小白说道:“小白,快去抓几条鱼上来。”小白趴在地上,哼唧一声,不愿意动。
“姐姐,是让馒头去吧,馒头会抓鱼的。”
“不行,那湖不知有多深,怎么能让你去?还是我自己去吧。”我连忙阻止馒头。
烛夷瞥了一眼小白,小白立刻跳着下了湖。几条肥美的鱼被扔在湖边,小白从湖心飞出,不住地打喷嚏。我取下斗篷将小白裹起来,小白全身冰冷,低声哀嚎。
“小白这是怎么了?”我抱着小白给烛夷看。烛夷也觉得不对劲,接过小白,将一股内力送到它体内,随后一块拳头大的寒晶出现在小白额头。
“姐姐,好冷啊。”我回头,看见馒头颤抖地望着我。炽热的阳光下,小白周围五尺以内全部开始结冰,我与烛夷并非常人,自然感受不到,而馒头距离小白不到两尺,才被这寒气侵心。
我领着馒头走了大约十尺,馒头的脸上才慢慢恢复血色。
一边,寒晶已被完全抽出,烛夷将寒晶捏碎,手上出现一层冰霜,虽他及时将手藏在袖中,但我还是看见了。小白颤颤巍巍地钻进我怀里,我摸着它的头,想起刚才烛夷手里的寒晶:“那是怨气聚集之物,”我又看了一眼湖面,“能侵入小白这等异兽体内,此怨气绝不简单。晚上法力恢复后,我就下去一趟,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烛夷正想说什么,我出言阻止道:“我是寒冥之躯,并不惧怕怨气,这怨气之重,怕是连你也会受创。此事还是我去为好。”烛夷沉默,代表默认了。
小白在我怀里并不能恢复正常体温,我看了一眼烛夷:“你先帮我把火生起来吧,让小白和馒头先驱驱寒。”烛夷挥手间,一团火已然生起。我抱着小白,拉着馒头坐在火边。
想着那些鱼长时间呆在湖里,我说道:“那鱼怕是不能吃了,我去找点果子。”
“不必了。”烛夷开口,抬手间,一堆果子出现在我眼前。
突然觉得自己好笨,明明可以让烛夷施法抓鱼上来,为什么我要让小白下去?可转念一想,若非如此,我定不会注意到这鱼的异常,馒头一个普通人,吃下去怕是更难受。我将果子递给馒头,馒头伸手接住,也不吃东西,一言不发的坐着,还一会才问我:“姐姐,狗狗没事吧。”
小白已恢复一些,听见他说自己是狗,躺在我怀里不停地挥着爪子。我安抚着他,轻声对馒头说:“你快吃吧,小白他没事,”又补充道,“小白是一只狐狸哟。”
馒头眨了一下眼睛:“难怪它这么聪明。”小白听见人夸它,也不乱动了,趾高气扬地躺在我腿上,还不时发出得意的声音。
恢复正常后,小白绕着我和烛夷不停地转,还不时去逗逗馒头。馒头刚开始还因为烛夷而有些拘泥,但毕竟是小孩心性,不久便和小白一起在草地上嬉戏,只是我不许他们靠近湖泊,一孩一狐也很听话。
我看着默默坐在一旁的烛夷,昨日他还是一个话捞子,今天怎么这么寡言?“那个……烛夷,今天你怎么不说话?若你有要事便先走吧。”
火突然爆裂一声,烛夷转过头看我,面无表情,眼里却满是担忧:“我去寻个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天黑前回来。那小孩,气息不对,你要小心,等我回来。”
我愣了愣,我和小白都没感觉馒头有什么不对劲,不过烛夷的修行比我俩高深不知多少倍,他的话还是要信上一信。不过若因为这样就怀疑馒头,对他来说还是不公平,我稍注意一下就行。
我看得出烛夷很是担心,临走前还在我身上施了护体术,又将小白留下。虽不知道他为何关心才认识一天的我,但我还是很感激他。他渐渐飞远,小白“呜呜”地蹭着我的脚踝,再也没有玩耍的兴致。
夕辉一寸寸染红天空,大地渐渐变得昏暗不清。我身上的法力慢慢恢复,与此同时,湖底的寒意随着阳光的褪去而慢慢蔓延至整个山坳。小白变到一人高,悬浮在空中,馒头坐在小白背上,害怕地看着脚下冰封的一切。
太阳完全没入大地,今晚黑云密布,一丝光亮都透不下来。寒冰已蔓延过山顶,山中无数生灵都被冷藏,但烛夷还没回来。湖面的冰变得越发厚,我眺望远方,丝毫感受不到烛夷的气息。
“小白,你能找到烛夷吗?”小白点点头,“他至今未归,怕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你去看看。”我又看看馒头,施了避风术在他身上,“你将馒头也带去吧,附近怕是不安全了。”
小白飞到我身边,用一只大爪子轻拍我的肩。我摸摸它的头:“情况越来越糟,我要留在这里看着,你快去快回就行。”
小白不愿地望着我,看着我锁紧的眉头,它慢慢转身。馒头盯着我,眼中极为不舍。
他们渐渐飞远,我低头,冰面下一片漆黑,我运功,一团冥火夹带着白雷向湖面砸去。湖面被砸出一个一尺多宽的洞,一片白雾喷出,洞口迅速闭合。我俯冲而下,一掌间,数道白雷倾泻而下,再挥掌,冥火布满洞口,将白雾燃烧殆尽。在洞口再次闭合前,我进入冰面下,彻骨的湖水冷得我一个抖擞。能让同是鬼物的我感到如此寒冷,他实力定然不俗。
我双手解印,一团冥火由一分十,十又生百,随后四处散开,让我足以将湖中一览无余。
湖里没有一丝生机,仿佛今早我们捕的鱼是变出来的一般;不少腐坏的树木歪歪扭扭地倒在淤泥里,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小木块。乍一看,根本没有鬼魂的痕迹,忽然间,湖水肆意卷着泥沙向湖面袭来,冥火被遮住,冰下又被黑暗笼罩。
一片混沌中,传来一群男人的笑声:“哟,新来一个姑娘,长得还不赖,看来咱们今天有福了。”
泥沙慢慢沉淀下去,湖底恢复了光明。只见十多个魂绕黑气的男子,一脸坏笑地看着我。他们朝我扑来,我左手一挥,百根冰针便向他们飞去,他们一个个都倒在地上。
“臭娘们,”一只鬼站起来,恶狠狠地看着我,“兄弟们上。”说罢,每个人都从身后拿出了武器,纷纷向我砍来。我一手一白雷向他们打去,他们散去身形,位置变化莫测。不一会,一根绳子套在我身上,所有人就像是得令一般,整齐划一地向我冲来。
我屏息蓄力,一根根黑色的针隐约出现在我身前,待他们的刀尖快碰到我时,我猛然发力,将针尽数刺入他们体内。他们吐了一口黑气,不甘心地晕倒了。他们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这就是被桉针所创的迹象。没想到我从柏念那里偷学来的法术,竟会在今日救了我。
我初醒时极为调皮,对轮回台下的景象十分好奇,数次差点跌下去,柏念把我救上来后,便用桉针扎我,刺时并没疼痛,只是会昏睡十年。听柏念说,生前罪恶越重,恶梦就越恐怖。我前前后后睡了五十载,连一个梦都没有做过,便觉得她定是在吓我,但如今看他们鬼面狰狞,看来确有其事。
我拿出玉瓶,之前还没来得及将最后一批鬼魂送入冥界,我的腰牌便丢了,现在不知还能装多少只鬼魂进去。果然,才装进九只,玉瓶就剧烈晃动,不能再装了。还有六只躺在湖底,怎么办呢?
所变之物皆是虚,不可用。我身上除了衣服玉瓶,就只有一根木簪。若他们在里面老老实实,木簪还是能暂时装下他们的。我念着口诀,因为木簪没有丝毫灵力,我竟用了五倍的法力才将他们封印进去。
这些恶鬼已除,湖底的怨气并没有减弱。正当我奇怪之时,湖底钻出两百多只鬼,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淤泥是阴暗之物,极适合鬼藏身,所以之前连烛夷都没有发现湖底有如此多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