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又生大事,军中战报,荆南节度使高季昌,打着梁国的旗号攻打晋王,已擅自出兵襄州。
朝堂之上,任清泉向左边斜倚着坐在龙椅上,满朝大臣听到这个消息纷纷交头接耳。
后梁的朝服与隋唐差不多,用绫做成,以不同颜色花纹做等级区分,按照品阶,依次着紫,绯,绿,青色,腰间束带,脚登乌皮六合靴,圆领,领口伸出的帛布结成鱼形,看得任清泉只觉得繁复累赘、古气横秋,眼前花花绿绿、影影错错,十分不真实的感觉。
李振道:“陛下,这高季昌此前扩建江陵外城,早有窃据荆南之志,此人是司马昭之心,留不得。”
任清泉心想,好你个高季昌,我休书让你牵制蜀国你不遵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打着我的旗号擅自出兵,我岂怕你不成!
任清泉回想了下大梁的版图,便道:“传朕旨意,令山南东道节度使孔勅派兵抵御,定要将这贼臣拿下。”
朱友微对皇帝就近取将拒敌的决断有几分欣赏,更不再怀疑朱友珪像朱吟凤一样失忆了。
从容处理完一处战乱,任清泉接着道:“燕臣张万进杀燕王之子刘继威,请归降于我朝,此事先皇一直犹疑未决,耽搁了好些时日了,众位爱卿怎么看?”
朝野仍议论纷纷,李振道:“臣以为,如此犯上的贼子,我大梁不应受降。”几位大臣纷纷附和。
韩勍出列道:“陛下,如今我大梁是用人之际,此人能用兵,受降,乃是多了一员大将,臣觉得应受降。”
任清泉见几位王爷都未建言,便问道:“建王以为如何?”
朱友微面无表情,神色淡定,缓言:“此前燕王求救,梁国并未出兵,若此时接纳降兵,燕王定然记恨,更不会再归顺大梁。”
话刚落音,朱友孜讽刺道:“刘守光恬不知耻,还敢向我大梁求救,如此叛臣贼子,记恨又何如,如今他自身难保,这梁子就算结下了,怕是他也没命来讨。”
任清泉心里早有计较,他看不惯朱友微一副什么都胸有成足的样子,跟古人比智慧,输了岂不太没面子,况且自己是皇帝,气势上也不能输他!他道:“传朕旨意,受降,改义昌军为顺化军,封张万进为顺化节度使。”
众臣齐道:“陛下英明。”
众臣跪拜一地,朝厅如同铺上了花花绿绿的地毯。
任清泉坦然受拜,挑了挑眉,轻蔑地扫了一眼朱友微,又道:“韩勍听命!”他要让朱友微看看,自己究竟是怎么当皇帝的。
韩勍道:“臣在!”
任清泉道:“朕命你为招讨使,即刻率军前往河中讨伐叛贼朱友谦。”
韩勍道:“臣领命!”
听到皇帝如此吩咐,朱友微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刚刚处理完外扰,聒噪的朝堂突然安静了。这时李振上前呈折子,任清泉从太监手中拿过一看,这李振,竟是弹劾朱吟凤公主身份可疑,认定她就是上次宫中行刺事件的主谋,在奏章中详述其种种不轨行为。
太监照例宣读了这本奏折。
太监宣读奏章完毕,任清泉尚未置词,李振道:“陛下,微臣认为此事关系重大,定要彻查。”
一干大臣此次出奇的齐心,一同跪地道:“臣等望彻查。”
任清泉心中愤恨,这背后到底是谁,一定要致朱吟凤于死地?如今这形势,恐怕他也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敷衍了事了。
正考虑如何开口,朱友雍出列道:“陛下,臣认为户部尚书李大人所奏之事纯属肆意诽谤,不可轻信,恐怕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想要乱我大梁宫闱。”
李振道:“如今吟凤公主所犯之事桩桩件件清楚,还请陛下为了固我大梁国之根本,不要将毒蛇养在身边,请陛下三思。”
朱友雍争辩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能犯什么乱子,李大人何以步步紧逼,难道是受人指使?”
任清泉皱眉道:“好了,不要吵了。”
朱友雍不甘心道:“若陛下一定要查,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由臣弟来查。”
李振忙道:“陛下,臣觉得不妥,贺王殿下处处维护公主,又怎会不生包庇之心?”
任清泉挥手道:“都不要再说了,此事待朕好好想想,明日再议。”
几人方不再互相辩驳,任清泉命太监宣布退朝。
夜晚,任清泉在御书房闭目养神,他扶着发痛的额角,心里颇为不爽,思索着明日如何挽回局势。正在此时,太监报宣徽院史王殷求见。
一个掌管内侍户籍和司仪的官,任清泉不明白他来干什么,但既然是这个时候来,必定是有要事要谈,便宣了。
王殷踏入御书房,看着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帝,感慨良多,只道:“参见陛下,陛下是否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难道他们很熟?任清泉听出他话中端倪,放下架子,亲切道:“如今的情形,你在早朝之上应该也都看到了,朕这个皇帝,哪里有人放在眼里,他们只会对朕步步紧逼。”
王殷道:“臣正是为了今日早朝之上的事来的,臣明白陛下不想吟凤公主遭受罪责,但此事又不能不查,不如陛下将这事交给臣来办吧,只是微臣官职卑微,面上可能有些说不过去。”
任清泉眼前一亮,顿时觉得有门儿,嘴角轻勾道:“如此甚好,你不是掌管内侍户籍吗,此事就要从宫里查起,朕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致朕的皇妹于死地,朕会给你方便让你放手去查”。
任清泉经过多方了解,才知道原来王殷是唐末河中节度使王重盈的义子,王重盈视如己出,朱温为感谢王重盈的旧恩,凡是王氏的孩子,想做官的都给了官职。朱友珪曾在宫外偶遇王殷,两人私下交了朋友,关系匪浅。
第二日早朝,任清泉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由,将此案交予洛阳尹办理,又以此事关系宫闱,宣布由宣徽院史王殷协助调查,并由他及时报告案情。
派一个掌管内侍户籍的官去协助调查,这官虽不大,却能“通天”,洛阳尹还不唯其马首是瞻。
众臣虽感到皇帝有意偏袒,但李振弹劾的内容并无坐实的证据,他们并无可站得住脚的理由再来反驳与质疑,事关皇家脸面,也不能执着,便都不再言语。
晚上,任清泉正在御书房里做“功课”,袁宝儿带着小绿求见,任清泉让她进来了,袁宝儿让小绿在门外守着。
两人互相对视,袁宝儿郁闷道:“今天朝堂上的事情,我听说了。”
任清泉并不意外,只是“哦”了一声。
袁宝儿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有人针对我?”
任清泉道:“你的身份,可查明了?”
袁宝儿道:“没有,毫无头绪,那个丫头我看狡猾得很,我暂时不敢信她。”
任清泉看着袁宝儿,温柔道:“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袁宝儿走上前,轻轻拉过他的右手,一边查看一遍问:“你的伤,好了吧?”
任清泉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一点也不感到反感,道:“嗯,多亏了你。”
袁宝儿抬头,心想,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这个“路人甲”应该是个好人,有他在身边,大概似乎可以放心的吧。
任清泉见她一直看着自己,笑道:“你这么看着我,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了吧?”
袁宝儿忙撤回目光,看向别处,莫名地不好意思,解释道:“你知不知道希腊神话中有一个神,叫那咯索斯,因为爱上自己的倒影而死,死后化作了一朵水仙花?”
任清泉无语,道:“说人话。”
袁宝儿道:“我是说,你真是比那咯索斯还要自恋,看来我要送你几盆水仙花!”
任清泉被她无措、别扭的样子逗笑了,袁宝儿恨恨地一跺脚,心想,笑笑笑,笑死你,转身置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