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澈如出宫第一件事就是兑现她入宫前的誓言，她带足了银子准备将曾经买不起的马全部买下来。
澈如凭记忆找到了那个卖马商，
“我要把这所有的马全部买下。”
马商听了，说：
“这位——”由于澈如带着一顶大帽子，并且还用很长的纱布遮住了自己的脸，衣着男子服装，使卖马的看不出她的身份。他惊讶得说：
“不是开我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快把马都放了吧，我全买了！”澈如说着将一堆银子放在马商的面前。
“您应该是位姑娘吧？声音如泉水般好听。我听得很耳熟呢！”马商一边接过银子一边说。
澈如则径自去放马，过了一会儿，几十匹马全部自由了，它们像一只只快乐而兴奋的鸟儿四处乱窜。
马商被澈如疯狂的举动吓得溜之大吉，澈如追上一匹健壮的老马，然而一跃而上，骑着塔向无人的地方奔去，这一招果然有用，所有的马都跟着那老马跑了起来，这群马齐奔的景象，在这儿十分罕见，额在草原，却十分普通。
澈如领着一群马儿奔跑，快乐之情可想而知。那老马似乎在感谢她，很听澈如的话，澈如手朝哪儿，它就跑哪儿。
为了让这些马回到草原，并且不被渴死，澈如买了许多水壶，并且将他们挂在每一匹马身上，然后驾着它们准备出城。
快到城门的时候，许多士兵将她包围，命令她停下里。澈如惊慌地问：
“有什么事吗？我只是赶马出城。”
“把您的帽子摘下来。”一个中年士兵说，声音没有一丝粗野，他的旁边，立着一个较年轻的士兵，手上拿着一张画像。
澈如朝画像看了一眼，立刻呆住了，那是她的画像！
太平王在找我吗？澈如心想，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想要自由地畅快的轻松地在无人的地方呼吸新鲜的空气；我想要做回我自己，做一个真正的澈如，而不是星落；我想要再看宇浪一眼，真切地幸福地再看他一眼！我会回皇宫的，我会回去让太平王安心，让那个可汗安心，继续自欺欺人的日子，可是，我现在不想！我需要一次自我放松，否则我真的会死掉！但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把您的帽子摘下来好吗？”那中年士兵再一次问。
他的声音更加坚决，好像认准了眼前这个人就是星落公主似的。
澈如无言，她望了望四周，士兵重重，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哪位年轻的士兵一边欣赏着画像，一遍兴奋地朝澈如看来。
澈如灵机一动，故意沙哑着声音说：
“对不起，我无法做到，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那丑陋的脸，更不想再一次被刺伤我那破碎不堪的自尊心。”
“这——”中年士兵好像在犹豫。
年轻的士兵却好像泄了气的皮球，大声叫喊起来：
“无论如何也要摘下帽子！你那一顶古怪的帽子叫人看了不爽！”
“不得无礼。”中年士兵对年轻士兵说。
澈如听了，万分紧张。透过黑纱布，注视中年男子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找个隐蔽的地方摘了帽子，可以吗？”
年轻士兵不耐烦得看着澈如。
“走吧，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中年士兵边说边指了指年轻士兵。
澈如见他如此坚决，料想不去是不行的了，她朝四周张望，然后视线落在一个小巷子口，沉思片刻后，说：
“可是我这么多马在这会不会不方便，不如先让我放他们出城好吗？”
中年士兵想：马走了也好，反正不会影响我们。于是他同意了。
澈如见了，连忙说：那我去给我的马儿打个招呼。
随即，澈如走到老马旁边，凑着它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老马一听，立刻领着一大群马奔出了城门。
“我们走吧。”澈如说：“近处有个巷子，好像没什么人，就到那儿去吧。”
中年士兵听到她如此主动的话，万分疑惑，心想：难道她真是个丑陋的人，不是星落公主？
这时，年轻士兵领着澈如朝附近的小巷子走去，中年士兵也闷闷得跟在后面。
那巷子的确十分隐蔽，并且鲜有人经过，也许是因为垃圾太多，一只只巨大的苍蝇在巷子里没头没脑地四处乱飞，腐烂的菜叶发出恶心的臭味，年轻士兵不住地捏鼻挥手，中年士兵也厌恶地皱起眉头。
“快摘了帽子！”年轻士兵忍无可忍地喊道。
澈如慢慢地抬起手，他透过黑纱，看见中年士兵绷紧的大脸，不禁万分紧张，双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澈如颤抖的双手引起来额两位士官的注意，因为他们看见了一双洁白无瑕，纤细柔嫩的玉手！
二人的目光立刻变得炯炯有神，忘记了恶心的臭味和乱飞的苍蝇，就连苍蝇飞到了他们的脸上都没有察觉。
澈如动作极慢，她努力使自己沉下心，缓缓移动双手，终于他触摸到了黑纱布。
两位士兵焦急地凝视着那双玉手及神秘的黑纱布，他们那望眼欲穿的目光，让澈如的手抖得更加明显。
黑纱布慢慢向上提起，澈如白皙的玉颈显露出来，那块绿色的翡翠就挂在上面，如同一个酣睡的婴儿躺在柔软洁白的襁褓中。终于，纱布向脸上升起，光滑嫩白的小巧下巴从黑纱布中探了出来，如同皎洁的明月穿过乌黑的云层，那少女特有的红嫩双唇慢慢显现，犹如一朵娇艳的红玫瑰缓缓绽放。
看到这里，两位士官几乎要跪了下来。
但是，从巷子口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阵巨大的马蹄声，他们定睛张望，只见一大群马直奔而来，将巷子挤了个水泄不通，一眨眼就到了他们身边，澈如垂下黑纱布，双脚轻盈一跃，便随着马儿调转方向往回策马奔驰，众马也全部反撤，两位士官在后面狂追一遍大喊：
“公主，您快回来！皇上十分想念您……”
然而马蹄声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澈如骑着马飞奔，眼看就要冲出巷子了，从屋顶飞来一根绳圈迅速地套住了澈如了脖子，澈如条件反射地用手抓住绳子，不至于被吊死，然而，扔绳子的人用力一拉，澈如脱离马群朝屋顶飞去。
一大群马疯狂乱撞，它们仰头望着澈如，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哀鸣。澈如自知这回无路可逃，立刻朝马大声说马语：别管我，快跑出巷子那头的城外！
澈如刚说完，已被拉上了屋顶，澈如转过身，看见握着绳子的人竟是巴拉。
“为什么出宫？”巴拉冷冷地问
澈如握着喉咙，不住地咳嗽，却一言不发。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巴拉说：“所有得人都在追你。”
“我知道。”澈如淡淡地说。
“你本来干的很出色”巴拉说：“现在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
“我累了。我想休息一阵子。”澈如回答。她的脸被纱布蒙住，看不到任何表情。
“累了？几个月来你只干了一次任务，其余的时间都在享受公主的生活，你会累？而且，你当初是怎样对可汗发誓的，一点点累也不能承受吗？”巴拉严肃地看着澈如说道。
澈如听到这句话，不禁万分痛苦。她说，
“我被内疚和死亡日夜折磨。这种痛苦，你不会了解。”
“内疚？我知道太平王对你关怀备至，但你应该把他对你的关爱当做你成功的阶梯。因为，你是可汗的部下，你有责任去完成使命，而不是去感恩太平王对你的呵护，胡人都在为你骄傲，你没有理由去内疚。至于死亡，只要你一心一意完成任务，可汗自然会保护你，给你幸福。你会成为我们的功臣，备受敬仰。”
“我——我明白——但是请给我点时间休息调整，好吗？”
“不行！可汗已经在备战了，就等你的两张步兵图了，他知道你逃走的事情大为震怒，他要我快速将你找到带回皇宫，否则，你的死期真的要到了！”
澈如生平最恨别人掌控了他的命运，却还要反复说出来强调，她用手掀掉帽子，扔在地上，冷冷地说，
“我死了，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你们想杀的话，就动手吧！”
只不过，我将与宇浪永无缘……她心里的悲伤蔓延开来。
巴拉听了，脸色突然变得紧张和恼怒，但一会儿，他有微笑用诱惑的口吻说，
“澈如，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刚才只不过是我气急了的话，你是我们的同胞啊，我们怎么会陷害自己人呢？我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应该有所追求，应该有所抱负，否则生活就过于苍白了－－－－－－－－”
生活过于苍白！澈如在心中喊了一声，她突然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懊恼。
澈如陷入了无边的沉思，她无所适从：我不想让我的生活过与苍白，我想追求多彩的生活。可是，如果说回到公主扮演一位高贵的公主是一件充满刺激惊险的生活，可是自欺欺人，损人利己的痛苦将掩盖这种因兴奋而产生的微弱的快乐。如果说奔向大自然去当一个最普通的人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权威的追随与攻击所带给我的惊恐和悲伤将掩盖那安逸中的快乐。
巴拉看见澈如落寞的表情，暗自笑了，他说道：
“追求的途径有很多种，但是顺着命运的主流方向前进，会获得最迅速的成功，不是吗？”
“跟我回去吧！”
巴拉松了缰绳，准备领她回宫。
突然，澈如看见巴拉的胸口流出殷红的鲜血，一支箭稳稳地射中了他的心脏。然后，巴拉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迅速地倒在地上，死了。
这是澈如从记忆起，第一次看到死亡，鲜血染红了巴拉的衣裳，也染在了她自己的白色衣裳和手背上，她惊恐地望着白色恐怖般的白衣白手上沾着他人还有温度的鲜血，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又被大片的漆黑吞没。
她没有立即寻找凶手，只是在脑海的黑暗中不断探寻着什么－－－－－－－
终于，她的脑海中出现了悬崖，深夜中的悬崖，幽深，漆黑。有两双手从悬崖口探了出来，仿佛来自地狱的手，不停地缓缓摇动。但是，却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澈如的双眼不知为何蓄满了泪水，突然，她看到那两双手朝悬崖深处坠下，然后消失在漆黑之中。澈如顿感万剑穿心一般难受，然后身体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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