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像生了锈，一想东西就磨得痛。一路上盘算着回去怎么跟羡倪开口。我总不能说，关羽答应我们的婚事了，但是有个条件就是要先帮他打仗！
这算什么话啊，我该怎么说呀？
也不知一路是怎么跌跌撞撞走回来的，刚进屋，羡倪就欢快的迎了过来，取下我手中的剑，拉着我在她身边坐下。满满一桌羡倪亲手做的美食即刻呈现在眼前，除鸡汁乌鱼片、烤鸡腿外，还有我平时喜欢吃的一些下酒菜。今晚，羡倪还特地做了自创的“蛋黄倾城”，一种糯米混合蛋清烘烤后的小点心，香甜脆软，十分可口。
要是往常，我早就斟满美酒，大快朵颐了。但今天却没有多少胃口，一想到羡倪失望的表情，我心里就紧张的喘不过气，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开口，但到现在也没想到该怎么开口。
羡倪迫不及待的问我向关羽辞行的事。我一紧张，赶紧抓起一个鸡腿往嘴里塞，装出一副饥饿状，其实一点也不想吃，就想为自己争取点时间组织一下语言，究竟怎么说才能达到一个不是很坏的效果呢？
羡倪在我身边坐下，一边帮我斟酒一边说：“都是你喜欢的菜，别急，慢慢吃，慢慢吃。”一双惊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我，估计是被我这反常的动作给吓着啦。
待我穷凶极恶地吃完一个鸡腿后，羡倪小声地问我“怎么样？”
我头一热，赶紧又抓个鸡腿塞进嘴力，努力地让鸡腿填满我的嘴，装出一副忙不过来的样子，只是在嚼鸡腿的间隙噜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说了，已经说了，关将军答应了，还说要大办……”
脑壳一团乱麻，舌头打结，但鸡腿却越嚼越觉得有味了，索性就放开肚子大吃起来，反正我也想不出该怎么办了。羡倪在一旁静静地等着，表情很是惊讶和无辜。
鸡腿越吃越好吃，充分说明胃口是可以培养的。看着一桌的好菜，我真的就饿了。两个鸡腿下肚后，一盅酒也跟着下去了，现在我正拿着一块猪脚吃得津津有味。我对这短暂的舒服非常满意，鸡汁乌鱼片的美味还在口中回荡，吃得满嘴带油一脸春风。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一看，我猪一般地吃相就印在了羡倪无比惊诧的眼神之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羡倪做菜的手艺不是一般的精湛，那是非常地精湛。羡倪出身在豪门贵族，家里对做菜很讲究，听羡倪说起过她小时候读书的事，同学们在摇头晃脑背《三字经》时，她就偷偷溜进厨房看大厨们做菜了，倒不是想偷学橱艺，就觉得好玩，久而久之，厨艺大增。
这当然也少不了被她那幽州刺史的表舅骂，但每次表舅骂她不认真学习的时候，她就指着一摞书让表舅随便考。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春秋左传》，任意翻出一篇，她都能倒背如流。此后，她再跑去厨房，表舅也就不说她什么了。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事了，早起练剑之后直接就去厨房，连书房都懒得进了，这到把那教书先生落得个清静，那年羡倪七岁。去的次数多了，再加上她那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也就学到了不少手艺。十二岁的时候，娘亲过生日那天，她亲手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给娘亲贺生，一家人围着满满一桌的美食惊讶万分。
如今，虽比不上在益州府中的条件，但羡倪做出的菜依然不失大家风范。一会儿功夫，我已消灭掉桌上一大半佳肴，抓起酒盅一饮而尽。吃饭的时候是最能掩饰心里不安的，现在酒足饭饱后，剩下了一屋子的沉寂。我知道羡倪关切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
借着酒性我对羡倪说：“关将军答应打完最后一仗……”
“攻樊城？”羡倪打断了我的话。
“嗯，你怎么知道？”我很惊讶，但也并未出乎意料，羡倪毕竟是羡倪，天资聪颖、深通兵法。
我赶紧又问了一句：“能成吗？”
“能不打吗？”她没有正面回答。
“我做不了主啊，这是关将军的命令。”我解释道。
“我是说，你能不能不去？”良久，羡倪关切地看着我。
“主公对我有知遇之恩，再说，多的仗都打了，也不差这一仗嘛，况且关将军也发话了……”我还想解释点什么时，一只修长的手指停在了我的嘴上。
“我早有预感了，看来是真的……”羡倪扭头看着帐篷外面，喃喃地说。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只能保持着沉默。霎那间，时间好似凝固了，一切都那么寂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去看日落吧，江陵的日落很美。”我牵起羡倪的手往外走。
“哪里去看？”她问道。
我指了指帐篷外面，然后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表示那的确不是什么浪漫的地方。
我们背靠背坐在帐篷外面，看着日落前漫天的红云，一片沉寂。
“什么时候出发？”羡倪突然问我。
“三日后。”我小声地答道，像犯了错的孩子。
“攻下樊城便可直取许昌，然而，欲速则不达……”羡倪思索着。
“管他什么许昌，攻下樊城我就辞行！”我坚决地说。
“如若攻不下呢？”羡倪转过身来看着我。
“不会吧，不就两座孤城吗？”我自言自语。
“襄阳、樊城守将曹仁岂是等闲之辈，即使攻下了，一马平川的，又怎么守呢？”羡倪继续问。
“那怎么办？”我很诚实，脑袋一片空白。
“逃？”羡倪试探地问我。
我身经百战，虽也打过败仗，但从来也没有想到过逃，羡倪也从来没说出过“逃”。他突然这么说出来，使我有些不安，一时不知所措，更不知该怎么应答。
襄阳、樊城不就是两座孤城嘛，我方兵多将猛，不会拿不下吧？我是这么想的，但羡倪既然这么说，必定有她的道理，虽然我现在还无法接受，但冥冥之中，我相信这次出征会与以往大不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