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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Y城的冬天依旧下着雪,就像大家初来咋到时一样的冷。当初这个大家极力想离开的地方,已经由被迫适应转为真心适应了。

《安娜卡列尼拉?上册》在续借了三次之后,被原封不动地还回了图书馆,更多地时候是被用来盖了泡面。

枫子在三位大神日以继夜不辞辛苦地上网感染下,同时在大狼狗无比懒惰的熏陶,最后竟没有按照罗老师给出的必读清单一一拜读,连半本也没有。

或许,青春本来就是用来挥霍的!

在经贸职高大学接下来的两年中,枫子和众大神们时刻严格自己,按照“十六字方针”的精髓来指导学习和生活,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长足进步。

磊大升级成为Y城本地聊天室管理员,人称q管,除了在聊天室“清场”的壮举,大多数时间都梳着大背头忙于接见各地女性网友,为了聊天室的人事安排而呕心沥血。并时常感言道:上个世纪末,我也就随便按了一串字符qqqqqq走进了Y城聊天室,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如此瞩目之成就,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的,枫子也完全没想到,全国各地加密“520”找磊大的传呼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应接不暇。磊大这么一说,让枫子想到了白投锋给他申请的第一个OICQ号的名字——6B,和这个6q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这期间,枫子除了上网就是写信,给秋漫云写,也给全国各地的笔友写,那时候就流行写信。秋漫云回过一封,问枫子是不是转念职高去了?枫子有口难辩,至于那些女网友嘛,基本没有回过信。枫子自我反省,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Y城经贸职高大学”这个存在语法争议的收信地址。

他也给L2写过一封信,也没有任何回音。

还有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枫子20岁生日那天逃课去省城找秋漫云玩,珍妮佛也闻讯赶来。秋漫云的女朋友也来了,大家订了一个KTV包间给枫子庆祝生日。那天枫子玩的很嗨,但一首歌也没有唱,可怜的枫子想唱一首情歌都不知道唱给谁听。

大家起哄让他把L2叫出来,他何尝不想和L2一起共度弱冠之年的生日啊?但转念一想人家连信都不回,还是算了吧。

查理?芒格有句经典名言——要想得到什么,最可靠的办法是先让自己配得上。枫子心底的自卑时刻在作祟,幽幽地告诉他,170cm的大美女怎么可能委身屈就给一副丑陋的皮囊?他不配!

舒骨基和白投锋等众神业务也在这两年中得到了精进,自从学会了多开OICQ(现已改名为QQ),之后,夜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早已不在网吧并排“垂钓”了。

另外,超哥真的用勤工俭学赚来的50元稳定收入养活了他的梦想,三年时间写了四部长篇小说,120多万字,地名和人名就100多万字,标点符号另算。同时,那50元也让他的生活质量得到了极大地改善,由每天吃一份素菜改成了每顿吃一份素菜。还有就是,他妹“250”的来电,终于有钱可以经常回复了。

相比之下,肖方兵却没有那么幸运,依然没有买到自己心仪的皮鞋和羽绒服。

然而,日子是一天天过去了,枫子却一直没有明白这种挥霍无度的生活和梦中向往的三国有什么联系。当然这里主要是指时间,柳志刚也没给他那么多钱挥霍,唯一大手笔的就是把他那部V998在大二的时候下放给了枫子,把枫子从“250”和“520”的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枫子本打算把传呼机送给超哥,这样他就可以和他妹“250”经常保持联系了,无奈超哥嫌每月25元的服务费太贵,就拒绝了,枫子转而送给了肖方兵。

毕业典礼前夕,课程早已结束。大家都无所事事,成天泡在网吧,就等着发毕业证。

枫子泡了几天,就回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倒不是他突然觉悟了什么,而是因为月底囊中羞涩,不得不反侧。一同辗转反侧的还有大狼,也是因为没钱,网瘾来了生不如死。

那天,大狼在回了一个传呼之后,立马起死回生,然后神采奕奕地跑来告诉枫子,有钱啦,到学校本部那边上网去!

枫子问,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到学校本部那边去?大狼曰,钱打在银行卡里,要到ATM机上去取。是的,虽然经贸校这边已和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但离银行投资ATM机网点的要求尚有一定距离,换句话说,还是太落后了。

怎么过去?当然是走过去啦,难道打车可以刷卡啊?枫子想要是哪天打车可以不用付现金,直接能用银行卡支付该多好啊,就不用被迫五公里越野赛了。

四五公里的路,过桥上坡,两人欢快的身影你追我赶,就像奔向自由的囚徒,等待涅槃重生。枫子想起刚进校那会儿去本部借书,走不动了还花了七块钱坐三轮车,而现在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看来,人还是要有信仰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才不会觉得累。

到了校本部网吧外,枫子提议先去取钱,大狼说,他老爸要下班才去打钱。两个饥渴的人没有多言多语,直杀网吧,疯狂地敲打着键盘,娴熟的“一指禅”练就的炉火纯青,尽情地享受着辗转反侧之后的涅槃重生。

两人在网吧要了一盒烟,你一支我一支地享受起来,枫子好几天没抽烟了,一口喳下去就是半支,那个舒服。中午吃了最好的红烧牛肉方便面,点了两瓶可乐,闭上眼睛,耳机里传出张信哲磁性的声音“每当我听见忧郁的乐章,勾起回忆的伤;每当我看见白色的月光,想起你的脸庞……”整个人都舒展了,都愉悦了。

下了二十盘象棋,枫子一盘都没有赢,又进校友录看了一些留言,有一搭没一搭的在QQ上和网友聊天。其实,现在上网也就是打开这个网页看看,点开那个游戏玩玩,已不像刚开始学上网的时候,满脑子想着“轻舞飞扬”了。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小学时候写作文必写的句子,用在网吧再合适不过了。转眼到了晚饭时间,枫子不想再吃方便面了,于是叫大狼去取钱,自己留下来当人质。

几分钟后,大狼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说,密码忘了。枫子正喝着可乐,听大狼这么一说,差点了喷了一屏。

怎么办?不要慌,大狼,你慢慢想。枫子惊出一声冷汗。

良久,大狼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说:“想起来了,自从上次失恋后,我就把密码改成了瑶瑶的生日,差点给忘了。刚才还是输入的萌萌的生日号码。”

什么时候大狼都失恋了,然后又恋了,枫子居然都不知道!关键时刻,枫子也没有多想,急忙起身和大狼一起去输入瑶瑶的生日了。虽然ATM机就在网吧旁边几米处,但他们突然窜出去的举动,还是把网吧老板吓得不轻,赶紧跟了出来。

再一次地插入银行卡,输入密码。“瑶瑶的生日,瑶瑶,不要输错……“枫子在旁边提醒,生怕大狼又输错。

话还没有说完,ATM机上显示”密码错误,3次错误后将被吞卡……“枫子大惊,站在一旁的胖老板看着枫子大惊的表情也大惊。

“怎么会错呢?怎么可能?”大狼抠着鼻屎陷入了深思,“莫非,莫非是静静的生日?”

终于,在输入了静静的生日以后,ATM机上出现了查询和取款的界面,胖老板也跟着一起欢呼雀跃。

“原来如此,我的女人什么时候变成了静静我都忘了,哎,太多了。”大狼自言自语。

当大狼战战兢兢用沾着鼻屎的手指点击“查询”二字之后,屏幕上赫然印出一行字“余额2元。”

我的个老天!2块钱!用三个女人的生日,保卫着2块钱的存款。枫子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被寄予厚望的银行卡上居然只有2块钱!

用脚趾头想一想那画面该是多美啊!大狼都失恋了,还每天辛苦地记着瑶瑶、萌萌、静静等人的生日,抠着鼻屎战战兢兢地取2块钱。关键是,即使抠了鼻屎,这2块钱还取不出来。在这民风彪悍的Y城,上“霸王网”估计是要被打残的,枫子转过头望胖老板,胖老板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同。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狼抓起自动取款机旁的公用电话打给他老爸,紧急求援。居然没有插IC卡,乱拨一气居然就打通了,枫子觉得不可思议。电话那头说,今天临时有事去不了,明天一早再去存钱……

两人对望,无语。只得在胖老板的“陪同”下乖乖地回到了网吧,气氛无比尴尬。胖老板每隔几分钟就过来转一哈,枫子也觉得不好意思,晚上连方便面也没敢点了。

枫子又带上耳机打了二十盘象棋,依然没有赢。百般无聊之际,枫子突然想起什么,问大狼:“刚才你打电话怎么没插卡?”

“插毛线的卡啊,IP卡需要插卡的吗?“

“什么IP卡?不是IC卡打长途的吗?8角钱一分钟。”

“IP卡才是长途电话卡,3毛钱一分钟。“

枫子脑海里浮现出自已用IC卡和女网友煲电话粥的情景,还有那个胖胖的女人说,你买对了,就用这个打长途,便宜!

“瑶瑶、萌萌这些是谁啊?”枫子回过神,继续问。

“还有静静,都是我的女人!“大狼生怕枫子遗漏了他的光荣史。

“你的女人?你时候时候恋爱过?”枫子无语。

“有过爱,有过恋,就已知足,何须再提!”大狼仰着头,深沉地挖着鼻屎。

“说人话!“枫子怒目。

“我暗恋过她们,而她们不必知道……”大狼低下头,把新鲜的鼻屎擦在桌底,露出了淡淡地忧伤。

“啊!那你怎么说都是你的女人?“枫子始料不及。

“我爱的女人,简称我的女人”大狼又继续深挖。

“……“

一个晚上,枫子没有再和大狼说过一句话。

直到第二天早上,取了钱,结了帐,枫子才把发着高烧的大狼送到了小西天棒棒医院,还算是念在其初心不坏的份上。

一见大狼又自己送上门了,两个棒棒医高兴地手舞足蹈。不住地说:“宿夜辛劳,风寒所致,甚好,甚好,要是再晚些来……我们就出门去买菜了。”

枫子吃过早饭就上楼睡觉了,接下来的几天大狼则躺在小西天医院听见了毕业典礼的礼炮声。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毕业前两个月,超哥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视网膜脱落,幸亏及时被送到省医院治疗,才没有失明。班主任蒲老师为超哥治病在全年级发起了捐款,很多人都响应了号召,有捐5元的,有捐10元的,枫子咬牙捐了50元。

但好心不一定就能换得好报。超哥痊愈之后,趁着毕业典礼之际大骂了所有给他捐款的人一顿,包括蒲老师。他说不需要大家的同情,谁稀罕那四千多元的捐款,大不了眼瞎。但是,那些善款也没见他退出来。

经过这件事,枫子想到了冬天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肖方兵,同样是家庭条件不好的人,为什么相差就这么大呢?他难道就因为他用50元养活了梦想吗?

好的环境胜过好的老师,枫子在L城一中学习的大部分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了,但大头强从未抬起的头和珍妮佛屡屡得手的突击,让枫子深刻理解了“努力”的含义,同时,他想起了珍妮佛的一句名言“只有在关键时刻努力不放弃,才能承载梦想的宽度和生命的意义,而这个关键时刻在人生里仅寥寥数次。”

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大家一听到要在学校门口集体合影留念,就真的一窝蜂散了。谁也不想拿着一个职高学校背景的大学毕业照费力地跟人解释。

经过一个月的挑灯夜战,枫子最终在5%的比例里以兜底的成绩“曲线救国”,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逆袭,顺利升入学校本部念本科。他时常在想,人不一定要多优秀,但一定要比周围的人优秀一点点,就像那个在森林里遇到老虎的张三。

空气中弥漫的伤感,是因为怀念;眼神中流露的不舍,是因为回忆。枫子扮演着“张三”挥着手和一个个“李四”说再见,那一刻,爱过的、哭过的、笑过的、闹过的美好画面串成了青春,烙印在了各自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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