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野凌是个混小子。这是所有认识成野凌的人给他的一致评价,除了宁吉儿和宁双儿之外。
这混小子的身份可不一般呢。纵横江湖数十载,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北川赤龙”——成志龙何许人也,成野凌他爹是也。
豪剑庄以成志龙的成名剑法“豪云滞风剑”命名,乃天下剑道武学圣地,也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派,素为江湖习武之人所向往。庄内面积极大,前庄大部分地方都是成志龙教习弟子之所。而再往庄内,远离门派喧嚣的深处,隐隐可见回廊红楼,绿树碧湖,正是成志龙家眷所安之处。
在那盈盈碧湖之上,飘飘荡荡有只小舟,舟上隐约可见三个少年人,一卧一伏一坐。坐在船首的是个眉目娟秀的少女,正面对着后方的其他两人,目光隐隐没有焦距,脸上冷静无波;在小舟中间横卧的却是个懒散的少年,脑袋正不客气的枕在少女的大腿上,二郎腿也不忘在这狭小船上翘起来老高,只是他眉头皱起,脸上一片思索忧虑之色;位于最后的则是一个伏于少年侧边的少女,她正伏身将剥好的果仁送向少年的口中,脸上含笑盈盈,充满欢愉,更奇的是这少女竟与坐在船首的少女面目一般无二,正是如假包换的双胞胎。只是这两个少女,一者面冷似乎寡情,一者却又笑靥如歌,情波似水,令人称奇。三人年岁不相上下,十四五岁的样子。
“啊!”
船首的冷面少女低头看去,靠在她腿上的少年嘴里正“呵、呵”的无声低笑,嘴里咬着送果仁少女的手指不放,惊叫声正是这被咬少女发出。
“凌哥哥,放手啦!”少女不满的嘀咕,然而眉目间仍是淡淡的羞涩笑意。
这少年正是成志龙之子,混小子成野凌。而这对性情迥异的双胞胎少女,却不是丫鬟,而是他家的远房亲戚,只是听成志龙说她们家人都死于瘟疫,这才收养到自己家里,正好和成野凌一起长大。姐姐叫宁吉儿,是那船首的冷面少女,妹妹叫宁双儿,就是这送果仁反被咬手指的少女,她天性活泼,和成野凌更能玩到一起。
成野凌看到双儿羞涩可怜的表情,也不忍心再捉弄她,松开手指,朝她笑笑,但是他眉目间的忧愁却没有减少多少。
对他那似乎永远抹不去的愁眉,宁吉儿只是淡淡的转过目光,她并没有兴趣知道他到底在忧愁什么。
也许是气氛的变化,连平素神经大条的宁双儿也突然肃起面容,趴在成野凌的面前,认真的问道:“凌哥哥,你好像一直不开心呢,能告诉双儿你为什么发愁吗?”
“我知道了!”不等成野凌回答,思绪跳脱的双儿又迫不及待的叫道,“哥哥一定是对明天的门派大比发愁吧!这一年来我和姐姐都有努力练功的……哦--不会是你偷懒玩耍,怕得不到好成绩吧,啊!要是真的得不到好成绩,成伯伯不会又打你吧!呃……”
自知失言的双儿连忙捂起嘴巴,无辜的眼神正好和姐姐扫过来的一缕嗔怪目光相遇。
成野凌不理会两个女孩的举止动作。他在内心所忧虑的,却不仅仅是明天的门派大比,还有某些更为隐秘难言的奇诡事情。
在外人看来,成野凌是个十足的混账小子。仗着老爹势大,没少干些欺负下人,撩逗丫鬟的坏事。要是仅仅这样那还罢了,哪家富贵子弟,家门强势的小子都有这般毛病,但最可气的是,身为武功天下第一的武学宗师之子,成野凌竟然在武学一途上天赋平平,且从来对练武强身之事半点兴趣也无。所以虽然在老爹门下按照入门时间讨个便宜,排行第三,可这所谓“三师兄”的武功却连一些刚入门不久的十来岁小师弟、小师妹都不如。
因此,在豪剑庄的年年大比擂台上,少不了出现这样一番可笑场景:刚入门一年还在打熬筋骨的懵懂小师弟,把个“天下第一人”的公子、堂堂豪剑庄三师兄打的满地打滚,连连喊停,直让围观的这些对“北川赤龙”敬仰无限的弟子和外人诧异腹诽。
这可不是大大的丢了成志龙的脸么,要不是他内心实在疼惜儿子,早就硬逼他跟自己练功打熬了。上次大比之后,成志龙一气之下抄起扫把狠狠打了这疲懒小子一顿,自那以后这小子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几乎不怎么在庄子里吵吵闹闹,上树下河了。只是他似乎变的更加懒散了,一双本来明亮灵动的眼睛,却总是隐隐透着忧虑和困顿。成志龙只道是把儿子的自尊给伤了,这一年来只是小心嘘寒问暖,不敢再提练武的事情。
“回去吧,吉儿?”成野凌仰头看看宁吉儿,再看看宁双儿。
只听一声“嗯”。双儿便乖巧的捡起舟上的双桨,向岸边划去。
轻舟逐渐消失在湖畔的柳荫里。
夜晚,成野凌的卧房内,他正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在他那布满汗水的脑袋里面,正孕育着一场超乎想象的肆虐风暴。
他似乎置身于一个神奇的地方,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周围都是很高的各色建筑物,覆盖了整个大地的灰色坚硬地面,还有在地上奔跑的一种速度极快的四轮铁制工具,有人乘坐在里面……
这些都如此的令他奇异,又反而无比亲切熟悉。他甚至能够叫出这些东西的名字,能够知道这一切的原理……
我……的名字是……林淼!这里是地球……我成长和逝去的地方。逝去?
不!我是成野凌!我是天下第一武学宗师的儿子!我怎么会是什么林淼……我怎么会对那些东西熟悉呢!
这种在梦境中的争执已经持续了一年之久,在去年被成志龙打了之后的晚上,成野凌负气跑到湖中的小岛上,竟被天上一颗球形闪电击中。他当即晕了过去,片刻醒来之后发觉身体无异就没有在意。哪知从那以后几乎每隔几天晚上,这个恐怖诡异的梦境就会出现,并且似乎越来越激烈。更可怕的是成野凌发现生活中的自己似乎也受到不明意识的影响,性情变化很大。
这一晚上的梦境肆虐了很久。并且出现许多以前不曾见过的图景。他感受到争执中的另一股力量突然变弱,直至消失。他似乎听见了那最后的喃喃低语声:请传承它,善用它,让它的光辉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