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猜想，所有的半身人应该都有八个胃吧，不然这么可能装得下满满一大桌食物。
按照太阳在空中的角度以及体内生物钟来判断，这顿姑且称之为早餐的事情已经持续3个小时之久，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段无聊的时间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托菲尔的福，不二至少现在可以冷静下来，开始慢慢接受身处异世界并且拥有一副年轻身体的事实。
“小二，我跟你说，其实你留下来也挺好的噜。”
“我叫不二，不是小二！”
“好噜，好噜，别生气，我只是想显得亲切些。”
“一点都不亲切，如果我年纪大了，你不是要叫我老二？”
“啊噜？对啊，在葛尔莫小镇，确实如此。人类那边，相互之间怎么称呼？”
“……”
“别在意噜，刚刚要说什么来着？你有女朋友吗？”
“…….”
不二想要收集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但话题每次总会被菲尔带到奇怪的地方，比如蓝莓酱谁家做的比较好吃、关于半身人的择偶标准、或是大灾难之后哪种工作最赚钱等等。
最后，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随着菲尔唾沫横飞的故事现场，成功转移到周围家具的摆设上面。
当菲尔.普斯醉心于眼前一桌美食，正与一团肉筋较劲的时候，不二已经完全没有端坐在餐桌上安安稳稳与房屋主人共度早餐的意思，随手抓过几块白面包夹着腌肉，开始在这栋塔楼里一个人‘冒险’。
从厨房下半截楼梯到客厅，再钻猫洞来到储藏室，每间房间都打理得异常整洁干净，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重度洁癖患者的家里一样。
不二想着，或许能找到书房之类的地方。
了解异世界最好的办法就是书籍不是？
这栋塔楼里零零散散分布着无数个不规则的四方形小房间，中间隔着厚厚的实心木墙，不过想要进出却是方便，可以走楼梯以及门间过道，还能从房间墙壁上的洞口，坐旋转滑梯到另外一间房。
猫腰穿过一间类似卧房兼书房的地方，有间古朴的展示厅，目测至少二十来平米，天花板比其他房间高得多。
灿烂暖阳透过琉璃玻璃被分解成数十种五彩斑斓的磷光，如同波纹一般荡漾其间，漂亮极了。
漫步在这间房内，展厅的墙面看上去像是一整块干裂的树皮，十几副油画用软木钉作支撑环绕墙壁挂着，画中人物长得都相像，应该是菲尔的父辈及祖父辈分的家人，画框下标示着蝌蚪文字体的年代。
屋内正中间，有一本一米五乘一米大小正面展开的书，用三脚架支撑，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文字，字体像阿拉伯文的样式。
这么大的书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呢。
页脚与页眉的地方配有复杂的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这些图像仿佛活过来一般，在空气中映射出一个个立体模型。
好神奇啊~~！
不二忍不住用手划过，虚影瞬间溃散成沙，飘进耳蜗。
喃喃低语之声随即回荡在脑海，挥之不去，如同赶不走的苍蝇般纠缠不清。
这些耳语，虽然是一种没听过的语言。
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却明白其中的意思。
随着低语声变得厚重低沉，脑海里出现一个小光点，然后开始勾勒出一个立体几何图形，并且越来越复杂。
脑袋好痛啊！！停下来！！停下来！
不二半跪着，青筋暴露，浑身肌肉绷得紧实，手掌勉强撑住地面不至于马上眩晕过去。
一种想要跟着将它大声复读出声的冲动愈来愈强烈，好像这样做就能将所有情绪一次性宣泄而出。
紧接着，燥热感从脚心蔓延至头皮，皮肤变红滚烫，隐隐散发出丝绸状水蒸汽。
赤红的火焰聚集在喉咙，渐渐凝聚成球型，光芒堪比窗外高高在上的艳阳。
一时间，汗如雨下，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凡夫俗子之身，哪能抵得过如此异能？
也许下一秒，周遭一切可燃之物都将化为灰烬！
就在红光闪过之际…
咔擦！碰！
琉璃玻璃窗从外被击碎，化成漫天五彩粉末。
菲尔.普斯从天而降，宛如天神下凡。
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不二，直接按倒在地，单手掌在他额头上，大高声吟唱道：
【执掌黑夜永乐世界之主，
影子的守护者，
谎言与真实之主，
我是您虔诚的信徒，
我是您谦卑的仆人，
我向您祈求力量指引您的子民逃离苦难，
遁入阴影！——能量固定！】
唱诗班似高亢嗓音铿锵有力，从嘴里倾吐而出每一个字的同时，周围的空气都会随之一震。光线忽明忽暗，当最后一个音节落幕，黑色丝绸状的东西从房间各个角落处汇集于半身人菲尔.普斯掌心。
手中黑色丝线触碰不二赤红色皮肤时，发出嘶的声响，像是被点燃般立马又缩了回来。
“喂、喂、喂，别死噜，小鬼，我们才刚见面噜。”
菲尔.普斯急得卯足浑身力气，将手中黑色威能逼近不二身体，显得极其艰难。
“见鬼了噜，力量不够啊！……勇气之灵！现！”
脚下地板上陡然升起两米多高的虚影，冒着淡淡青光，样子和菲尔相似也是个半身人，只不过显得更加威严挺拔。
这时，黑色丝线就像吃了兴奋剂一般，疯狂包裹住不二，融进血肉，与红色能量缠斗在一起，最后紧紧将其束缚住压制在体内，皮肤上仅留下淡淡黑印。
……
……
“蒲塞大人，他有救吗？”
“现在不好说….主神格雷诺亚普慈悲，你的神恩之力只是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相互冲突的能量元素而已，什么时候再爆发也不一定。”
“啊，天哪噜，蒲塞大人也没办法吗？”
“糊涂！小菲尔，你为罪人借用主神的力量已经自身难保。神殿铁律院之后怎么处罚，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不是你爹有恩于我……”
“可他年纪小，而且头受过重创，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小菲尔，我问你，现在为什么每个适龄小孩都必须送到神殿受洗，觉醒灵体？”
“因为众神的慈悲，蒲塞大人，任何无法觉得灵体却擅自使用威能的生灵都有可能被黑暗能量影响，变成魔物，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否则会遭到众神的惩罚，永生不得回归神国。”
“知道就好！铁律院那边我会帮你求情，至于这个孩子，就暂时寄放在我这里，你先回去吧。”
“要处死他吗？”
“……不知道，会有人来处理的…记住，以后千万别再和这个人类孩子扯上关系，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
……
微弱的煤油灯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时时刻刻有被熄灭的危险，摇曳的黑影映射在石灰墙壁上舞出一段惊艳绝伦的华彩乐章。
房间里着实清贫，所谓的床不过是地上垒起的石碓，上面随意搭上一层稻草而已。睡在上面的人冻得浑身抖动，拼命地将盖在身上的破布裹紧，最后蜷缩成一团。
呜咽之声不时从鼻孔与嘴角处缓缓流出，与潮湿的地板是转共鸣着，来回于底下墙壁之间。
金属鞋子碰撞地板的铿锵声由远及近，带着刺耳的节奏将睡在地板床上的人吵醒。
不二表情痛苦的睁开双眼，只是还没来得及起身看清周遭环境便被被根铁棍捅过来，疼得立马弓成虾背。
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虐待、暴行，他本能地双臂护住脑袋以及胸口，但似乎是被某人阻止了。
“够了，安东尼神官，之后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蒲塞大人太仁慈了，像这种来历不明的无信者应该丢到结界外边去，何况是罪人，触犯禁忌理应处死。”
“算了，这里不是欧米茄总殿，我们不能沾染那些狂信徒的恶习，满手血腥。主神格雷诺亚普掌管谎言与真实，既然这孩子并没有死去或是变异成魔物，那么就说明主神有意给予他赎罪的机会。”
“赞美格雷诺亚普！”
“赞美格雷诺亚普！”
语闭，被唤作安东尼的神官举手摆了摆，便带着数十人左右的武装队伍离开了。
昏暗的房间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中。
不二并不是不想嘶吼出声，只是疼得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着眼睛耐心的等待刺痛感肆虐一番后自己离去。
他尽力将腿脚伸展开，也不知道在冰冷的地板上呆了多久，再不坐起来的话，或许第二天会感冒发烧。
“好些了吗？”
谁？
借着油灯带来的微弱光线，隐隐看到床边坐着一个手握铁杖的老头，咖啡灰的长袍从头包到脚，骨瘦嶙峋的样子。
应该不是坏人吧，至少比刚刚殴打自己的那些变态恐怖分子慈眉善目。
“谢谢，好多了。请问，我在哪里？”
“葛尔莫小镇神殿下的监护所。”
“监狱？”
“不，比那强点儿，你可以自由出入，但每天晚上必须回到这里。”老头递过来一个兽皮囊，“喝点水。”
兽皮水囊里装着牛奶蜂蜜，暖暖地甜甜地，正好御寒。
“为什么关我？”
老头声音不紧不慢，带点沙哑，“小菲尔说你失忆了？”
“恩，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好吧，还记得昏倒前的发生了什么吗？”
不二努力回想着，“我在菲尔家看到了一本大书，书上画有奇怪的图形…”
“你瞧，问题就出在这里。你看到了一本魔法书，而上面的文字有某种魔力，读懂它的人会不自觉地聚集周围的能量。如果没有任何神灵庇护，使用这种力量非常危险，死亡或是变成怪物。所以，你现在还能活着和我说话，可以说是奇迹。”
“那跟我被关在这里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的手下还想杀我。”
老头用力撑住拐杖站起来，低温以及寒风让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声，“他们只是秉公执法。咳咳，众神公约第一条铁律：任何生灵不得在没有觉醒灵体之前凝聚或是使用威能，否则将被处以极刑或是神罚。”
“所以，我还是得死？”
“不，不，不。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帮你做了选择。你将被烙上神印，以罪人的名义继续活着，直到你偿清所有罪责。如何？还是想让我把那些穿铠甲的家伙叫回来，在你胸口上插几根铁棍，然后丢到臭水沟里等死？”
不二总算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谢谢你救了我。”
“呵呵呵，小孩子还算懂事。这么办吧，罪人无论在哪个地方生活都会非常艰难，即使是和平的葛尔莫小镇。我这里有一袋银币。作为初始资金，至少可以保证你不会在接下来几天饿死。”
“条件呢？”不二再不通世故，也不是三岁小孩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凡事总有其原因。
“小菲尔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天赋也不错，假以时日或许能接替我的位置，或是去更大的城镇当主教。但如果在这之前有污点，比如有个罪人朋友什么的…”
不二有些哽咽，
但他也明白，如果这个时候些许迟疑会有什么后果，“我明白了…我只是个意外流落在葛尔莫小镇的人类小孩，不小心处罚了众神公约，遭到神罚，成为罪人！不认识什么其他半身人，‘菲尔’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
老头满意的笑着，丢过来一个帆布袋子，“很好！你自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