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长乐居的一路上,清晃等人难免好奇,向永昼追问了许多问题。虽未全数得到答案,但都以为是永昼与鸾歌所经营的不夜天内的私事,也就没有继续深刨,甚至没有怀疑此事与清执有关。倒是——
“这……”三人刚刚在长乐居门前下了马车正欲进门,却见迎面擦肩而过一位唇红齿白的中年男子,服饰有些怪异,鬓发几缕泛白。
“那是陈公公。”永昼随后从车上下来,眼见陈公公的马车离开后说道。
“陈公公?”陈公公又是什么人?他们三人是蜀山弟子,平日本就鲜少下山,自不熟悉也不太懂这些俗人俗事。
“陈公公乃是当今陛下身边的内侍。”八九不离十,陈公公当是替陛下下诏来了。
果不其然,支开勤学好问的三个人后,永昼去见了鸾歌,恰清执真人也在。仔细掩上门,屋内响起永昼的声音:“九真那边很顺利……”
“难不成是咱师尊魅力太大?就是陛下也如同那位傲慢无礼的公主一般想要一睹真容?”三人一起去到了清晃的房间,莫参商率先一把搂起在地上团团转的小黑。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馒头随手自桌面取了茶壶茶杯,倒了一小杯凉茶。
“哦,哪一点?”
“我们的水下经验实在是太逊了。”馒头一脸无奈的看着清晃说道,俩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清晃接腔:
“不错,暂不说咱们不谙水性的事实,就是对付水妖,若非那位九真大祭司先将之打伤,我们根本毫无胜算的可能。”现在想来,永昼姐姐虽嘱咐他们要赶在大祭司前捉住水妖,可事后却也没有责怪他们,看样子,她早有预料如今这结果。
“不是?你俩……”莫参商本以为馒头说的与自己说的乃是同一件事情,没曾想,完全不是。
吵吵闹闹半天,莫参商与馒头终于各自回各自的屋去了。现在是冬日,就算是想要练习水性也不能急于一时,风寒刚刚染上,若再严重些扔掉半条小命可不好。
“清晃姑娘,在吗?”正直晃儿顺着怀中小黑光亮的毛发时,门外苏管家似乎在叫自己。
“苏管家。”放下小黑走出门去,但见苏管家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站在门前。
“主上吩咐,请姑娘按时把药吃下。”说着,苏郁便将药往前端了端。
“好,谢谢。”主上自然是鸾歌,清晃自小就算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也不觉得苦,当即便端起药碗一口饮下。
药既已喝,苏郁也不多说不多耽搁,立刻带着另外一碗汤药告辞清晃去了馒头那边。
一进一出屋子,虽外面清寒加身却呼吸畅快,于是清晃也不想再进去,索性就在长乐居的院子里随处转转、走走。
“既是染了风寒,就该在屋内多休息。”绕过假山但见三两株梅树,迎面竟碰上了素袍白衣的爹爹。“药可有喝了?”
“嗯,喝了。”刚刚喝完,这嘴里还有苦涩之味未消散呢!
“你体质本就弱于常人,出门在外更是要小心。”说话间,清执已向着清晃所在的方向走近了些,这距离一近清晃才发现爹爹手中正持着一个新药囊。所谓恍然大悟,几乎是瞬间,清晃才想到为何这次惹上风寒却并未晕睡昏迷,向来日日佩戴的药囊起了作用。
解下旧的药囊系上新的药囊,爹爹亲手为之,这可算是头一遭。这期间用的时间虽不长,可如此亲近的距离对于晃儿来说却有些楞,再念及上一次潋滟池两人偷听逆岚仙长与师叔谈话的情形,那份愣神中便又多了几分紧张。
“谢谢爹……”好不容易等到爹爹将腰畔的药囊换好,清晃欲抬头道谢谁知这前额恰从清执的下颚处滑过,肌肤相触的感觉令晃儿心里似有麻麻的感觉流过。不过,清执的神色却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拿着旧药囊再次嘱咐了几句,至于嘱咐什么晃儿甚至没有听清,待她反应过来,忍不住喊住走远的清执:
“爹爹,爹爹!那个旧药囊可否也一并留给我?”往日的旧药囊,她亦一个不少的收存了下来,虽药味儿已减可深嗅起来却仍有余香。
自爹爹手中取回旧药囊,等待她自己转身时,却忽觉鼻尖一凉。
“下、下雪了?”
身后陡然爆发欢腾的呼声,将清执的脚步生生给却住。
清晃曾经十多年的岁月里因眼疾根本无法视物,虽感受过雪却未曾见过。至于蜀山则是因为至于山脉之上防护罩的原因,气候更改鲜少雨雪。也难怪,她会如此兴奋。
“啧,你这丫头若是喜欢雪,我替你变一处就是。”鸾歌是被清晃的声音吸引过来的,这几日将逢小雪节气,有些初雪也属正常。不过,初雪却并不足以覆盖大地。
“那多没意思!”仰面迎向那些清清凉凉的小精灵,一脸的享受。
“呵,傻丫头,这世间的东西只要你想要,我鸾歌都可以给你。”鸾歌本是带着几分轻佻与狷狂的目光在此时忍不住多了一抹温柔,亲昵的伸出手去替面前的晃儿擦去额间雪瓣化作的水滴。清执隔着些许距离并没有回头,只脚步轻缓远走。
“真的?”
“当然。”他自一言九鼎,不会食言。
“唔……”还真别说,她真的是有所求来着。
“说罢,想要什么?”就晃儿那点单纯的小心思,又何曾逃过他的眼?
“呃,其实也没多大事,算了……”不过是芝麻大点的小事,没必要麻烦鸾歌。
“呐,且让我来猜上一猜……嗯,永昼曾与我提起几日前你与馒头去过不夜天,恰瞧见楼中众人替一位姑娘过生辰……”
“……这也能猜到?”鸾歌的话刚刚说到一半,晃儿脸色便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是啊,她是有些羡慕的,因为不曾有过。
“怎样,是否很厉害?”有些洋洋得意,可鸾歌心里却清楚得很,能够如此观察入微甚至猜透晃儿心思的人并非是自己,而是……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永昼。
“嗯,厉害。”微笑着赞扬了鸾歌,可晃儿却仿若有心事般纵身坐到了一侧的假山石之上:“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生于何时,就是将我捡回的爹爹也不曾知晓。”
不知道生辰,不知道亲生父母,她的世界是从爹爹开始……
“算来,该是在二三月间。”顺势高跃坐于假山之上,晃儿的身侧,以合住的扇柄轻敲手心,如是言。“不如,就定二月初六如何?”
“嗯?”什么二月初六?方才有些走神,没有听懂鸾歌的意思。
“我是说,以后岁岁年年的二月初六,就当作是你的生辰如何?”
“额……”是不是随便了点?
“不随便,一点儿也不随便。”二月初六,是她的生辰。她即是她,自然是极好。“呐,来年的二月初六,就由我来陪你过这辈子的第一个生辰。”
鸾歌的语气与态度难得的极其真诚,晃儿微楞之后随口一笑,答了一个“好”字。
心中很暖,又何必在意到底是哪一日?
依旧仰面却安心的闭上双眸,洁白晶莹的雪花沾染乌黑浓密的睫毛,触之即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