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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噩梦

英国,伦敦。

此时已是深夜,肯辛顿-切尔西区处于一片宁静之中,几乎所有人家都已进入睡梦,唯独一栋独立别墅却灯火通明。此刻,房子的主人,约翰·尼克尔森却觉得再明亮的灯光也驱不散心中的阴云。他不停地走来走去,完全摒弃了平日的绅士做派,时不时抬头看看二楼的某个房间,激动的挥舞着双拳,嘀嘀咕咕地咒骂着。

“该死的畜生,你们应该被绞死!畜生,这些恶魔,他们怎么敢如此对待一个孩子?仁慈的上帝啊,救救我可怜的安杰洛吧。”

“约翰,你能安静一会吗?”一个面容肃穆的老人放下手中的雪茄,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已经走来走去半个小时了!”

“不能!”约翰·尼克尔森像是被激怒的狮子,用力挥舞着拳头,天蓝色的眼眸充满了血丝,“我不能!那是我的孩子,他才六岁!那帮畜生怎么能这样对待他?我要让他们统统下地狱!”

“约翰,不要对你的父亲这样说话。”坐在一旁的老妇人说话了,“我们是你的父母,当然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于事无补,只会让你失去理智。”

“妈妈,我能怎么办?”约翰·尼克尔森颓然坐下,用力撕着自己的头发,发出痛苦的呻吟,“整整一年了,每天看着小安杰洛这样痛苦,我却无能为力,我、我要快崩溃了。”

老妇人走到约翰·尼克尔森身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安慰道:“孩子,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坚强,要知道,虽然我们是他祖父母,但是你和安娜才是小安杰洛最亲近的人。”拍拍儿子的肩膀,老妇人若有所思地说,“小安杰洛的创伤后遗症并不是绝症,这点我们都很清楚,我咨询过几个医生,他们认为家庭的支持很重要,所以除了心理医生以外,我们要更好的关怀他。我想,他才六岁,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定会慢慢走出黑暗的。”

“但愿吧……”约翰·尼克尔森哽咽了一句,双手捂住脸,泪水涔然而下。

二楼的房间内,一个小男孩蜷缩在墙角,双手抱着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瘦小的身躯如同风中落叶一般剧烈颤抖,难以想象他正在经受怎样的痛苦折磨。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站在门口,用力捂着嘴,发出痛苦的悲鸣,神色悲哀地看着小男孩,泪水早已流满脸庞。

“安杰洛……我可怜的孩子,妈妈在这里,妈妈爱你,求求你不要放弃……”她痛苦地对孩子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拥抱孩子,却无助地垂下胳膊,只能悲伤地流泪。

一年前,她的小儿子被绑架,在四天的时间里,竟然遭到绑匪惨无人道的折磨。当他被警方解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生命垂危,看见孩子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崩溃了。难以想象,世界上会有如此丧尽天良的恶人,竟然对一个天使般的五岁孩子,施加这种可怕的暴行。仿佛他们与这个孩子有不同戴天的仇恨,鞭打、烧灼、刀割、刺穿,甚至残忍地拔掉了他所有的指甲!这简直就是地狱魔鬼才能做出的事情。

自那天起,痛苦与悲哀就笼罩在这个家庭的上空。PTSD,是的,小安杰洛陷入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是可怕的梦魇,使这个赫赫有名的家庭失去了幸福,再也听不见欢声笑语,再也看不见灿烂的笑容。

没有人可以接近安杰洛,哪怕是他曾经最亲近的母亲也不行。他陷入了可怕的黑暗世界,每时每刻都在痛苦折磨之中,只能用歇斯底里的尖叫来缓解自己的痛苦。但是,却让所有的亲人,感受到无尽的悲伤。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体内,有一个外来的灵魂同样在痛苦地尖叫。

卫伤,感觉自己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难言的痛苦充斥着整个灵魂,这种痛,源自包围自身灵魂的火焰。烧灼灵魂的疼痛,不是人类可以忍受的折磨。他不停地翻滚,试图躲避无形的火焰,但是无济于事,除了嘶吼和尖叫,根本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会陷入这种境地。只隐隐记得,自己在小店里喝酒听音乐,然后睡着了。不知多久后,他在疼痛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身陷火海,在试图逃离的时候,在剧烈的疼痛中他失去了知觉。

再然后,就是在更加剧烈的疼痛中醒来。似乎那场大火追索而来,在烧毁他的肉体之后,沾染到灵魂当中,继续烧灼,让他痛不欲生。

就是这么见鬼。

“为什么会这样?”卫伤在黑暗中发出痛苦的嘶叫,“老天爷!你为何这样对待我?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造下滔天的罪孽?让我魂飞魄散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但是祈祷没有用,无形的火焰继续烧灼他的灵魂,地狱深处的刑罚,恐怕也就是如此恐怖了吧。

时间渐渐流逝,或者说是这里的时间是凝固的。反正在卫伤的感觉中,仿佛长达一百年的痛苦折磨之后,那火焰才渐渐消失。而此时,他觉得自己随时将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先生,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

蓦然,一个声音在卫伤灵魂中响起,吓得他差点消散,几乎是尖叫着大喝:“是谁?”

“这里的主人。”一个瘦小的黑影出现在卫伤眼前,如同风中之烛,随时都能消散。“我是安杰洛·尼克尔森,你在我的身体里。”

什么意思?

卫伤直接傻眼,呆呆地看着这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完全不能思考了。

安杰洛·尼克尔森的灵魂,轻轻飘到卫伤前面,伸出细小的胳膊,轻声说:“你死了,能够来到我的身体内,是因为,我也要死了。”

“为什么?”卫伤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先生,我无法忍受这种痛苦了,也不愿意继续在这个黑暗世界中。”安杰洛·尼克尔森颤抖起来,瘦小的影子几乎支离破碎,卫伤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悲哀,为这个孩子。

“我想要离开,但是却不想让妈妈爸爸还有其他亲人伤心,在我回到上帝怀抱之前,我祈求他让安杰洛·尼克尔森继续留在世间陪伴我的亲人。于是,你来了。”

卫伤忽然间有流泪的冲动,但是灵魂却没有眼泪。“实际上,我也不想来。”他喃喃自语,“我在这世上还有牵挂的亲人……我的梦想还没有实现,我不想死,更不想来到你的世界……”

“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先生。”安杰洛·尼克尔森缓缓向卫伤伸出手,“融合我的灵魂,请代替我活下去,也许你还有机会实现梦想。”

“我不想代替你!”卫伤觉得非常愤怒,冲着小孩怒吼,“我就是我,为什么要替你活着?哪怕是已经死了,我就是我,不是见鬼的安杰洛·尼克尔森!”

“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孩子不为所动,坚定地一把按在卫伤的身上,随后化作一缕黑烟,钻进卫伤的灵魂内,消失不见。

瞬间,卫伤觉得无数的声音和画面在眼前闪过,感到许多陌生的记忆与自己的灵魂迅速融合。那些经历仿佛与生俱来,就是另外的一个自己。

卫伤感到了无尽的悲哀与痛苦,安杰洛·尼克尔森所经历的一切,此刻让他感同身受,这让他明白了为何这个孩子不愿留在这个世界。

这种地狱般的经历,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六岁的孩子可以承受。他坚持了整整一年,在卫伤看来,这非常了不起了,尽管他最终选择了放弃,但是安杰洛·尼克尔森,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许久之后,卫伤完全消化掉安杰洛·尼克尔森的记忆,却更加茫然了,甚至被无奈和苦涩所笼罩。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安杰洛·尼克尔森,1983年出生在英国伦敦,父亲为约翰·尼克尔森,当代尼克尔森家族第一继承人,现为N&MC集团总裁。母亲为安娜·尼克尔森·拉加代尔,法国传媒巨头拉加代尔家族的成员。祖父不用说了,家族掌门人,集团董事长。祖母乔安娜·德尔维齐奥,出生自著名滑雪胜地意大利北部小镇布列瑟农,就是在这里与祖父相遇,然后相结合。

外祖父感觉似乎有点陌生,但是外祖母很有意思。这是外祖父的第三任妻子,竟然是中法混血,出生在一个普通的法国家庭。让卫伤感到惊讶的是,安杰洛与外祖母苏珊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相互之间的感情非常好,每年她都会来英国两三次看望他,安杰洛竟然跟着苏珊学习中文并且小有成效。

此外,安杰洛还有一个哥哥,阿尔诺·尼克尔森,今年16岁,正在法国留学。

总的来说,这具身体的前身完全是上流社会的成员,自家的尼克尔森家族与母亲的拉加代尔家族,都是赫赫有名的富贵阶层。不出意外的话,他将继续接受精英教育直到成人,然后过着人人羡慕的富贵生活,最后幸福地寿终正寝。

可惜,这个倒霉孩子被绑架团伙盯上了,不幸地被绑架,经历了长达四天的非人折磨,最终因为厌恶和恐惧现实世界而魂飞魄散,便宜了卫伤这个倒霉鬼。

但是,真的就如安杰洛所说那样“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吗?

卫伤不信鬼神,此刻却不敢有半点亵渎之心。没有上帝、没有鬼神,那么发生在自身的一切,又该怎解释?科学吗,别开玩笑了,科学要是能解释,就不会有二十多亿人信仰上帝了。

可是要按着这样安排继续活下去,自己还是自己吗?

想到这里,卫伤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中。

安杰洛的家人,和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甚至自己的种族都和他们完全不同,俩人之间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只是因为一场火灾和一次绑架,才造成了目前荒诞的局面。

我还有自己真正的家人,还有未了的心愿,还有未能完成的梦想,难道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小洋鬼子,在远离家乡几万里的异国他乡,接受全新的生活?

寂静的黑暗中,卫伤的灵魂凄然而立,被茫然、彷徨所包围,显得是那么的孤独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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