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而密集的期末考试结束了。安杰洛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前生今生第一次因为考试压力山大,好在此次考试准备充足,估计一等成绩不在话下。不管别人怎么看,作为十年如一日的学霸,他认为只有一等成绩才符合自己的身份。
一如既往地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安杰洛慢悠悠地走出教学楼,却发现竟然又下雨了。阴冷的北风迎面吹来,带来丝丝雨扑到脸上,令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该死的天气,隔三差五就下雨。”他暗自咒骂,看着乌云密布的阴郁天空,觉得心情也有点抑郁了,郁闷地扣紧厚呢子大衣的扣子,竖起了衣领,然后掏出手机通知托尼来接他。
就在他看着细雨蒙蒙的校园发呆的时候,一个亭亭玉立的褐发少女走了过来,笑眯眯地打个招呼。“嗨,安杰洛。”
“嗨。”安杰洛迟疑地看着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印象。他刚入学半个月而已,除了授课教授根本不认识任何一个同学,他也不想认识无关紧要的人。
“我是安吉拉·福尔斯。”似乎看出了对方的困惑,女孩露出迷人的笑容,表现出善意的态度。“你没有雨伞吗?我想,你可以和我共用一把。”说着,女孩举起手中的长柄雨伞,微微歪头看着他,“看,它很大,足够装下两个人呢。”
这个名为安吉拉的女孩拥有天然的亲近感,温和却又不失青春活力,棕色的眼睛非常清澈,眼神也很温柔,竟然让安杰洛生不起反感和紧张。
他不由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福尔斯小姐,非常感谢,恐怕要辜负你的美意了,因为有人接我。”
安吉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语气活泼地说:“没关系啦,不要这样严肃的,如有可能,你可以叫我安吉拉。”
可怜的安杰洛几乎没有和年轻女孩打交道的经验,前世到死都是一只单身狗,今生更是孤僻的怪胎一枚。眼前突出其来的一幕直接让他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是傻傻地冒出一句:“嗨,安吉拉。”
安吉拉发出善意的笑声,化解了他的尴尬:“看得出来,你不善于交际。不过这也没什么啦,这所学院有许多书呆子,看来你也是其中一员。”
安杰洛干笑一声表示认可。
“我计划利用寒假进行音乐素材采集旅行,正在寻找伙伴,你打算加入吗?”安吉拉没有和安杰洛就他的作品进行交流,而是突然提起了旅行邀请。
这让他愣了愣,考虑了片刻后宛然拒绝:“非常荣幸,可惜寒假我已经有了计划,我想我只能说抱歉了。”
开什么玩笑,让安杰洛和一些陌生人组队旅行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还没做好准备。无障碍与陌生人交流然后成为朋友,估计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做到。
安吉拉有些惋惜地叹口气,带着淡淡的失望语气说:“真是可惜,我还想在采集音乐素材的途中,和你进行音乐上的交流呢。”,用力挥舞下雨伞,女孩显然有些沮丧,“要知道,能和音乐天才进行深度交流,这可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安杰洛哑然失笑。还真是个可爱的女孩,竟然和传统英国女孩相差甚远。
“以后会有机会的。”他微笑着安慰女孩,不知不觉竟然对她产生了好感,没有很深的隔阂感。“今后的时间很漫长的。”
“好吧,天使先生。”安吉拉开了个玩笑,甩了甩长发,突然扑哧一笑,指着前方说,“那位强壮先生是你的保镖吧?他的眼神很可怕哦,仿佛随时会杀了我。”
安杰洛扭头一看,就见托尼先生正慢慢地向他靠近,魁梧的身躯大山一样压过来,靠近过程中面无情地盯着安吉拉,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很明显,他正在警告这个女孩。
安杰洛对这位整天神经兮兮的保镖实在无语,但是却又不能指责他,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所以只能向他摊开双手表示一切正常,不要制造紧张的气氛。
“好吧,我要逃离这里了。”安吉拉对托尼的压迫毫不在意,笑着摆摆手,“那么再见了。安杰洛,我很期待你的新作品呢。”说完,她竟然对托尼吐了吐小舌头,笑嘻嘻地迎面走上前,上下打量一番,调笑一句,“你好,强壮先生。”随后打开雨伞,像是兔子举着大蘑菇,欢乐地蹦蹦跳跳走了。
托尼和安杰洛面面相觑,沉默半响之后,他艰难地转过头看了看女孩的背影,然后走到安杰洛身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自语:“我竟然被一个小女孩调戏了?”
“是的,我亲爱的托尼先生。”安杰洛毫不留情地奚落他,“你如同狮子一般靠过来,而这只小狐狸却跳过你的脑袋,然后像是兔子那样跳着走了。”
托尼耸耸肩,用随意却又意味深长的语气说:“我才不管她是狐狸还是兔子,任何靠近你的活物,我都要保持警惕。”
安杰洛笑了,拍了拍他的强壮胳膊,用以表达自己的感谢,轻声说:“我知道,托尼,我知道的。”
安杰洛对托尼还是充满感激之情的。这十年来,他风雨无阻地陪伴在自己左右,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就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哪怕是前方很有可能射来一颗致命的子弹。但是,每一次他都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用魁梧的身躯为自己遮风挡雨,忠诚地履行身为保镖的职责,无怨无悔地保护着他。托尼整整陪伴了安杰洛十年,眼看着他从六岁的幼童,渐渐成长为翩翩美少年。更是见证了一个饱受心理创伤折磨的孩子,一步步成为光芒四射的新星。在安杰洛的心目中,托尼不但是他的保护神,更是亲人一般的至高存在。
“好了,我们回去吧。”感叹完毕,安杰洛接过雨伞,迎着寒冷的细雨走向校门口,“托尼,你只带了一把伞?再一次?”
托尼竖起大衣的领子,淋着寒雨伴随他身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再一次说明,下雨的时候我不能打伞,否则会严重阻碍视线。”
“好吧。托尼,我觉得今天的天气不错,所以决定在校园逗留两个小时,我需要仔细欣赏雨景。”
“安杰洛少爷,我会感冒的。你真的如此冷酷无情吗?”
“除非你在雨中跳一支舞。”
“安杰洛少爷,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十年来,两个人重复了许多次的对话声,第一次在皇家音乐学院的校园中悄然飘荡。
漫步中,托尼岩石版的脸庞带着一丝微笑。他喜欢这样的对话,哪怕是十年来重复了无数次,但是每次看到小安杰洛调皮的微笑,就有一种幸福感。是的,他早就把安杰洛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尽管他至今未婚。
雨中漫步是件非常浪漫的事情,当然,两个男人就不存在这种感觉了,特别是其中一个人还在淋雨。这不,托尼此刻就哀伤地凝视着安杰洛,久久无语。
无他,这位小少爷忽然间就停住脚步再次陷入神游状态。是滴,异常熟悉的“再一次”。可怜的托尼先生只能陪着他,在寒风冷雨中默默等待。二人如同两座雕像静静伫立在学院小路上,斜风细雨中枯黄的树叶纷飞,艺术范十足。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就在托尼觉得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安杰洛终于梦游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托尼,你想去爱尔兰度假吗?”
几乎被冻僵的托尼先生仔细回想了片刻,然后默默地仰头看天,让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冲走眼角溢出的泪水。
爱尔兰!一月份的爱尔兰比伦敦更加寒冷!平均温度只有2摄氏度。仁慈的上帝,请允许我掏出手枪干掉这个自称天使的家伙吧……
安杰洛急匆匆地乘车回家,立刻扎进工作室中飞快写谱。
音乐殿堂又给了他一首前世闻名遐迩的歌曲:爱尔兰著名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的同名诗歌《Down-By-the-Salley-Garden》。讲述的是爱尔兰西部斯莱戈一条河边的柳树园。最初翻译为“柳园里”,为广大歌手所翻唱,实际上应该翻译为“走进莎莉公园”或是“漫步神秘园”。
这首歌的唱腔、意境与主题,根本就是与《Scarborough-Fair》、《Craigie-Hill》这两首歌一脉相承,具有惊人的相似性。再细想想,英格兰民谣、苏格兰民歌、爱尔兰民歌……这是要将英伦三岛一网打尽的节奏的啊。嗯,还差威尔士民歌,估计下一首就是了。
上帝如此偏爱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