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冥牵马走在这喧嚣的街市中,却不知谁家的小孩调皮,点燃了炮仗,惊了马,扬起前蹄,撞翻了不少小摊。而希禾便是这倒霉人中的一个。看着四散的书画与散落的果蔬混杂在一起,顿时脸也黑了下来。贪好便宜的市井妇人随手捡了果蔬往自家篮子里放。而有点文墨气息的便捡起那字画往袖子里塞。这一点,让希禾本来就黑的脸,更是又黑了一层。
风冥倒是没注意这点,拉着马儿,一一向摊主赔了银钱,到了希禾,这才发现了眼前这位黑着脸,呃。。生气的先生。
“先生,在下的马儿受惊,给你添了麻烦,小小银钱,权当是赔了字画钱,还望见谅!”
希禾看着眼前身着华服的男子,眉眼俊逸,棱角分明,且说话得体,便不想与他为难,收了银钱便想撤摊回家。岂料。。
“先生乃是文人之身,自当与一般市井之人不同,可愿随我回府,让在下备些薄酒,聊表歉意呢?”
“那倒不必,区区几幅字画罢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哦,先生如此说来,倒是大方,可不就显得在下小气了不成,走,随我回府。”
风冥虽是被封去了黄沙地,但在京中还是有几处宅子。看着如此温文的先生,他也是真心想要与他结交,便带回了自家宅子。有或者说,是硬拉回了自家宅子。可怜希禾还想着将那完整着的字画捡回去,这下怕是便宜了那些前来买字画的人。
希禾与风冥一同走在喧闹的街市中,虽是并肩,却也因是初识,两人无话,树上的麻雀叫的却是好生欢脱。
红色漆满整个大门,金色琉璃瓦也甚是气派。希禾怎么看都觉得这是豪宅,合着那人不是富商,便是什么朝堂上的人吧!
风冥默默的看着希禾,看他脸上由开始的震惊,转为平淡。看来这位先生,宠辱不惊啊!
随着风冥进入他的府邸,才发现,如此气派的外表下,府内却是如此的简洁大方,没有过多的修饰,一亭一院,外加一个配有流水的假山花园,简单却令人舒心。希禾默默的打量着府内的景致,风冥默默的打量着希禾,直至看到希禾若有似无的微笑,这才舒了心。
“敢问先生对我风冥府内的景致可算满意?”
“简单却不失大方,很是不错。”
“那先生你年岁几何?我自觉与先生甚是投缘,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不才双十年岁,不知。”
“那先生便要称呼我为兄长,在下可比你要年长一岁呐!”
“如此,也好。”
希禾随风冥进入屋内,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正在擦拭红木桌,听到木门的吱呀声方才回头。待看清来人后,双手不停的抖动着,抹布也从手中脱落。不肖片刻,又恢复从容。
“王爷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这位是我刚结识的先生,去安排酒菜,我要与先生畅谈”
顷刻,酒菜便备好,希禾推脱,他乃是文人一个,并不会饮酒。只余风冥一人灌下一杯又一杯。
风冥微醺,看着眼前如此好看的脸,竟显露出几分痴相。
“兄长,醉酒伤身,你且少喝为妙。”
“呵,少喝,兄长我心里压了不少苦,唯有借酒消愁,你又何苦劝我少喝。”
“若是兄长内心苦闷,不妨说予我听,不说分忧,只求兄长内心有些许宽慰就好。”虽是相识一天,两人就如同相识多年,如此平静。
“其实,此事说予你听也不是不可,罢了,我便说予你听吧!你可知我是何身份?”
“方才听管家称王爷,不是皇弟便是皇子罢。”
“也是,我是皇七子,却又并不是名副其实的皇子。母妃是左丞相之女,然而我并不是皇帝亲子,虽说此事君王知晓,但却不曾声张,只是不想坏了朝堂安宁。
我也曾一度向母妃质问,为何他不像宠爱其他皇子般宠爱我,得来的就只有她的叹息,直至我年满十八,封了侯,我才知晓其中缘由。生于皇家,却非皇家血脉,这是多么可悲的境地啊!”一杯杯酒再次入喉,脸上的落寞,如此恸心。
希禾如鲠在喉,此刻,我说不出像样的话来安慰眼前人,只是拿起酒杯,仰头喝下那杯薄酒。
是夜,微风袭来,也扫走些许晕眩,多了几分清明。“既然兄长都已说了自己身世来历,那希禾也要诉说。我的出生是伴随着娘亲的逝世而来的,父亲本是书香世家,却因娘亲的离世而终日郁郁寡欢,家道中落,受不得清寒,抛下我去追寻娘亲。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人独活于世间。还好夫子心善,将他所学皆授于我,如此恩情,心中感激不尽啊!”
“如此说来,先生也实在是辛苦啊!罢了,伤心事也不必再提,你我还是谈论他事吧!”
“哦,那兄长说要谈何事?”
“你既已双十年纪,可曾婚配?”
“不曾。”
“为何?”
“家中清贫,不想误了他人家的好姑娘。”
“哈哈哈,先生说笑啊!以先生才情,应是有不少豆蔻少女暗送秋波的吧!”
“兄长取笑了。”
夜深,人眠。
清晨的露珠在厚大荷叶上翻滚,风冥整理了衣物,骑马,走向了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宫殿。里面,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呢?
宫城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像离时那般,龙座之上的人却显现出了一丝老态,鬓角也现出了白发。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二字咬的极重。
座上的人脸上也无丝毫表情,也罢。毕竟不是亲生,如何能表现出他的情绪呢!
“罢了,他事过些时日再谈也不迟,你且先去看看你的母妃吧!她得了重症,怕是命不久矣,此番召你回京,也多半是这个缘由。”
竟是母妃出事,我竟是不知,只当是如今朝势混乱,召我回京制衡朝局。
儿臣告退。
如今的风冥,还未展露锋芒,怕是要防着了,毕竟,天下不能落在他的手里。“我是君王,这天下,必将是我子孙的天下。岂能落入外人之手。”青琰脸上闪过一丝狠戾。
风冥快步走向正熙宫,有一丝慌乱,经了什么人,被什么人拜,又或者被什么人讥讽他都不在乎,只渴望见到他温柔贤良的母妃,那个在宫中给了他唯一温情的母妃。
随自己的出生,君王便对熙妃没了宠爱,这也助长了见风使舵的嚣张下贱之人的气焰,每每母妃受了委屈,只会一味的忍让,从未见她动气,却也从未去见过君王,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承受。那时的母妃,唯一能让她笑的便是自己,会说话,会走路,会习字,会作诗,会剑法……哪怕只有一丝进步,她都异常开心,对自己也总是温柔教导,最多的,便是无欲无求,不争不夺。
抵达正熙宫,未等内侍通报便冲向母妃的寝房。他懂,就算自己冲进去,也无人拦截,母妃在宫中的境地,怕是连比她低好几个位分的妃子都不如。
“母妃,您的身体如何?”
“不碍事,只是风寒严重了些。”
“可曾让太医前来看过?”
“有,太医也配了药方,只是这效用不很是明显罢了。多喝几副便好。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倒是你,许久不见,你过得可好,”“孩儿一切安好”
看着母妃如此隐忍,风冥的心中充满了怒火,怒自己的出生,自己的存在,若是没有自己,母妃也不必受此煎熬。
咳咳咳,菁若用手帕遮了嘴角,但也阻止不了咳出的血迹。如此,自己已然时日不多,也该告诉他事实了。
“冥儿,你可知你为何随了母妃的姓氏?”风菁若,风冥。
“孩儿听说了,即便孩儿不是君王所出,孩儿还是会一如既往的孝顺您和他的。”
“那你可知你的生身父亲是何人?”
“孩儿不知。”
“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故事吧!你且仔细听。那时,我与肖青琰,还有他的皇长兄肖青睿是挚友,我们三人一起读书,一起习剑,其乐融融。青琰英武俊俏,青睿刚毅怀柔,一身正气。
青睿的才能日渐显现,先帝欣慰,也交给了他越来越多的国事。每件事他都能很好的处理。自然而然,他成了东宫之主。
随时过境迁,青睿对我两的情意未变分毫,他倚重青琰,可青琰变了,暗自培值势力。青睿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死自己的竟是自己一手培养的亲兄弟。
青琰逼死皇长子,自己登基做了皇帝,而我却有了你,为了保住你,我只能做他的妃。
冥儿,别恨任何人,但也别让任何人骑在你的头上,你的出身,不比任何人差。你的母妃是丞相之女,你的父王,是东宫之主,肖青睿。要怪,只怪青琰变了。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英武俊俏的他,如今的他,心狠手辣。
冥儿,母妃怕是时日不多了,我怕再不告诉你,就晚了。好怕在泉下遇到青睿,无法给他交代。我只想要你平安无事便好。咳咳咳!”
“母妃,此事儿臣知道了,您先休息,我再去太医院让他们想想办法。”
风冥退出皇宫,内心还是无法平静,这个真相令自己手足无措。
自己并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一直以来只当是正如旁人所说。可如今母妃告诉自己的真相颠覆了自己十几年的执念!
“萧青琰,你为了自己的私欲使得母妃隐忍这么多年,我定会向你为我父王和母妃讨回公道!”
希禾看着眼前的书简,心想着这何叔家的小顽童昨天定是又去调皮了,不然这字迹为何又如此潦草!虽是聪明,但也是该说说他了。
只顾着看学生的书简,未曾注意私塾门前已经立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先生看的如此仔细,真是不好打扰啊!”
“兄长为何不早点做声,站了许久,定是累了吧!坐吧!”
“不累不累,平日里粗糙惯了,黄沙漫天的情况下都能站上一天一夜,这点时间算得了什么!”
“兄长今日来我这小小私塾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事儿不能来找你么?看来希禾还真是秉承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条框啊!”
“兄长说笑了!”
“方才看你看的如此认真,在看什么?”
“只是在批改学生的书简罢了,何叔家的孩子太过顽皮,书简写的很是潦草,我正准备去何叔家去给他讲解一番!”
“书简虽是潦草,但从笔墨来看,那孩子还算聪明!”
“此话不假,何童虽调皮,倒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你如此喜欢的学生,我倒也想去看看,可否与你一同前往?”
“当然,兄台,请!”
柳絮纷飞,平凡小巷传出阵阵欢笑,听来很是温馨!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却也不觉尴尬。反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静谧之美。
两人抵达何家宅院,普通的商家铺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穿过铺子,就到了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最瞩目的要数那株俊毅的君子兰,看来,主家还真是一个雅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