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起伏的大海，是方勇从小见过最多的东西，从他有记忆的那天起，每天下午都会坐在西山头的大石头上一边看着大海发呆，一边等待父亲的船打渔归来。
海边的小山，传说是很久以前，一头巨大的鲸鱼死在这里所化，小时候方勇经常和一群小孩围坐在老村长的跟前，听他讲这些故事，十年过去了，他长大了，已经不再和小孩儿一起听故事了，村长还在，样子似乎还是那样，白白的胡子，脸上的皱纹也没有增加。想着这些方勇不禁跳下大石头，在山坡上踩了几脚，好像想确认一下脚下这鲸鱼是不是还活着，抖抖衣服，回头看天边的太阳要落下地平线了，他回过身，看到父亲的小船摇摇晃晃的已经归航，几只海鸥盘旋在船的周围。
一溜烟的跑下山去，穿过村子，吓得两只鸡咕咕咯咯的扑棱扑棱飞开，方勇跑到了村里的小码头边上等父亲的船到岸，很快能看到船上父亲的笑脸，不一会儿船就到了跟前，停在了岸边。父亲把绳子扔给他，方勇拉着绳子往后跳了几步把船拉齐靠岸，父亲从船上跳上来，拽过绳子在岸边的锚桩上打了结。
“爹，今天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村里的其他人呢，就你自己。”
方勇一边整理绳子一边问道。父亲的一脸掩不住的喜色说：
“今天运气好，不知道怎么就遇到了一群深海鱼，好像是从大海深处跑过来的。平时都是一大网里面才有一两只，今天整整一群都是啊，我一网下去捞了不少，看着差不多就早早的回来了”
方勇一听说抓到好鱼了，顿时高兴的不得了。
”哈哈哈啊，爹，抓到了好鱼是不是明天就要去集市了？带我一起去吧！”
“得，你小子整天就想着去集上，十几岁了，就不知道帮你妈干点活”
父亲笑骂道。
“我这不是天天过来帮你打理渔船了嘛”
方勇有点羞涩的嘿嘿了一下，一脸的喜庆，他知道，明天父亲去集市上肯定会带着自己的。收拾冲洗了渔船，村子里其他人的渔船陆陆续续的也都归港了，和众人打了声招呼，父子二人吃力的边走边歇息，抬着一大筐鱼回家了。
到家以后把筐坐在了大缸里。父亲去打水洗漱，方勇跑到了厨房里和正在做饭的母亲报告了喜讯。母亲听了之后也很高兴，笑眯眯的摸了摸着方勇的头说：
“勇儿啊，估计你爹打到的这些鱼应该能卖不少钱，加上这些年攒下来的，等到明年打春，就把你送到集上的学堂里去读书，只是在家跟我学了些许的几个字是不够的，你这十几岁了，读点书要是能跟着那些做生意的掌柜们当个伙计或者是去灵珠城的大户人家里当个小厮就好了，再不济你要是以后还和你父亲一样去打鱼，也不至于卖鱼的时候被人算计了去，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让你去读书的。”
“好，娘，我听您的，等以后我当了伙计或者小厮，赚了钱就孝敬我爹你们俩！”
方勇很高兴，他想去接触更大的世界，去看看那些村长讲的故事里的人和事都是什么样的。
“好，你娘说的对，不用等到明年打春了，下个月私塾的月休过了之后我就送你去上学。”
方勇的父亲也走进了厨房，一家三口呆在小屋子里，显得有些挤，不过三个人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方勇就被父亲叫了起来，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父亲把鱼装在两个大娄子里，然后放在手推车上面。一人喝了一大碗鱼汤之后，就出门了，从村子的北面出来，绕了一圈把小山绕过去，就上了去集上的官道，官道两边是一边两排的高大树木，夏末秋初的风温热的吹在脸上还有一点海风的咸味。方勇跟在父亲后面，手里拿了一支不知道从哪折的草秆，拿在手里来回的挥舞，不时的戳一戳路面，看到什么不认识花草还会问父亲一句。到了半晌午的时候，俩人到了集市上。
从路边陆陆续续开始出现房子，到路两边接连不断的木质阁楼，这个无名小镇最繁华的地段出现在了方勇面前，这是他最爱来的地方，有卖烧鸡的大胡子，有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有吹糖人的青衣汉子，还有某个高阁楼上的漂亮女子们等等。父亲停下手推车，在街角一片空地处摆上了两个大娄子，铺上带过来的一片草席，将几条肥大新鲜的鱼摆在草席上就开卖了。
“新鲜的深海大鱼啊，吃了一个顶两个，肥嫩多汁鲜美了啊”
方勇也跟着父亲的叫卖声一声声的喊卖。过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比方勇大不了多少的青衣小个子出现在了摊子的前面，他蹲下来，翻了翻地上的鱼
“这鱼怎么卖的？”
“六十文一斤。”
方勇的父亲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小个子直接站起神来，脸色通红，指着方勇父子。
“你这二人简直就是抢劫，哪有卖这么贵的鱼？！”
不过这小个子也不是个糊涂蛋，经过方勇父亲一番耐心的解释，他知道了这是难得抓到的深海鱼，他们能一次抓到这么多也纯粹是运气，一辈子不见得碰到几次。说来说去，最终以五十文一斤成交，小个子买了四条鱼一共六十三斤半，只给了三两银子，相当于舍去了三斤半的零头，不过方勇父子二人也没太计较，毕竟是第一笔生意，也算是开门红。三两银子，买米的话一家三口两个月都吃不完了。
“方勇，看到刚才那个小厮没有，那就是这镇上的豪绅家里的，专门负责采购食物的，你看到的这个还不怎么样，要是去了灵珠城，那里的有钱人才真是多，连这样的买物小厮都是要穿丝绸的，你以后好好上学，要是当上了大户人家的仆人，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记住了吗”
听了父亲的话，方勇不由得咂了咂舌头点点了头说了一声记住了。
两个人叫卖的鱼确实是好鱼，所以生意也很好，日头刚过了正午不多，两大娄鱼卖的就剩下两条一点点的小鱼了。算了一下帐，一共十六两银子又四百八十文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丰收，干脆两条小鱼不卖了，两人收拾收拾摊子就准备回家。
回去路上在镇子里逛了一圈，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一只烧鸡带回去，还花了两文钱给方勇买了一支糖葫芦，这也是今天方勇跟着父亲来到集上最大的目的，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是他吃到过最好吃的东西。
吱吱悠悠，伴着推车的声音，方勇坐在手推车上，开心的舔着糖葫芦。下午的官道有些闷热，路上停了两次，中途方勇吃完糖葫芦后还帮爸爸推了一段。等到下午时候回到了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晚饭时母亲把剩下的两条小鱼烧了一下，加上在集市上买的烧鸡，还有一个野菜，烧鸡的油酥，鱼块的嫩滑加上青菜的鲜香，方勇吃了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方勇的母亲微笑的看着他对父亲说
“勇儿越来越能吃饭了，看来是要长高个了”
说完又笑盈盈的看着他。
“爹，娘，等我再长大一点，自己能赚钱了，你们俩就别操劳了，等着享福吧。”
说完羞赧的嘿嘿一笑，把碗丢在饭桌上，跟爹娘说了一声就跑出去找同村小孩玩去了。
“等下个月镇子上的私塾月休结束了，我就带他去找先生，也让先生看看他是不是读书的料子”
方勇的父亲对母亲说道。
“嗯，孩子不小了，要是不读书，再过两年都该说亲事了。”母亲也附和着父亲的话说。
方勇晚上天彻底黑透才回家，发现爹娘还在说话，等到睡觉时，爹娘屋里的灯光还在晃晃悠悠的亮着。他知道这是他们俩在商量自己上学的事情，外面的月亮已经圆了一大半了，银辉洒在他的小床上，格外的明亮，他这天晚上失眠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有半个月多点自己就要去上学了，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谁帮父亲整理渔船呢，其实以后跟父亲一样去打渔也不错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晚上做梦时好像看到月亮变成了一个人，在对他微笑，又好像梦到自己打了很多很多的好鱼，比今天父亲卖掉的还要多很多，有一只鱼长着尖利的牙齿很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