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父送走女儿,心里忽而生气无边怒火,他匆匆转身进入了府中。
只有舍得,才能获取。这是瞿父一生最为尊崇的信条!
他曾经舍弃过结发妻子,攀上祝融氏一家贵族千金小姐,才步入了夏州国上流阶层;他曾经舍弃过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故国主,才换来了今日的权势熏天;他现在要舍弃自己的女儿,为了获取数百年没人完成过的伟业!
惊天动地的伟业!瞿父一想到自己的抱负,就常常陷入癫狂之中。
只是此刻他心中很落寞,伟业尚属梦幻之事,女儿却是真真实实离开了自己。
这落寞在心底翻搅,渐渐沉淀为一腔无名怒火,瞿父非得将这滔天之火发泄出去不可。
他想到了鸠雅,想到了奄奄一息的公孙苑柳,便怪笑了几声,得意中透出一股狠毒!
“鸠雅,你小子赤条条来到人世时,还是老夫我接生。想跟我斗,哼!”
瞿父本是城府深沉之人,说出这句话后,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神色。
他用青木拐杖在地上猛然一点,人就往后院飞去,而后便来到了关押公孙苑柳之处。
公孙苑柳这几日处于半昏迷状态,她身上毒气发作过一两次,已经没有了解药,就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躺在床上,意识里一片茫然,又分乱不已。
朦朦胧胧中,公孙苑柳总看见大雪纷飞,似乎她的世界彻底停留在了去年冬季。
“师父,长琴,你们在哪里……”公孙苑柳嘶哑的喉咙里,似乎也在飘着大风雪,充满了绝望和凄凉。
她想起往年冬季,缙云堂内炉火烧得正旺,师父与风长琴陪着她拥炉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
屋子外风声呼呼,寒气肆虐。屋子里却是笑语连连,暖意横生。
公孙苑柳冰冷僵硬的身体有了些生气,脸上浮着一抹微笑。
可她头颅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仿佛要将她头骨捏碎。公孙苑柳知道,那是风长琴自斫而下的右手,它化作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可化解的怨念。
“风师兄,你杀死我吧!”公孙苑柳真巴望那一只手臂是真实不虚的。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她这般想着,反而流下了欣慰的眼泪。
这时公孙苑柳却反而清醒了不少,睁开眼睛,见瞿父正用手按摩自己太阳穴。
“老贼,你要干什么?呸!”公孙苑柳想要挣扎起身,身子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朝瞿父唾了一口。
瞿父眯起眼,面目很是狰狞,严厉说道:“我现在没空与你计较,待会儿要是鸠雅不识时务,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公孙苑柳正欲还口,却被瞿父不费吹灰之力横抱起来,又被他带着急匆匆走出房门。
瞿父手上力道奇大,勒得公孙苑柳几乎喘不过气。他足不点地,不一会儿就来到石屋前,大声喊道:“来人哪!给我守住石屋,任何人不许靠近!”
一群家丁手拿武器,转眼间就围住了石屋。看他们身手,武艺还算不凡,每个人呼吸均匀,内力也很深厚。
这都是瞿父以前精挑细选出来的府院护卫,人数虽然不多,但都得到了瞿父精心栽培,战斗力并不输于四大门派。
这些人都是亡命天涯之徒,被瞿父暗中搜罗到府中之后,又得到瞿父真传,便一心一意为瞿父卖命。
瞿父此时唤出这些家丁,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他今天非得从鸠雅手里夺过黄帝遗图不可!
他已经听说过关于鸠雅的种种传言,倘若智斗,自己手里有公孙苑柳;倘若动武,自己还有这么多打手。
瞿父想不出鸠雅还能有什么手段逃脱自己掌心!他看看怀中的公孙苑柳,再看看这一群得力心腹,不禁志得意满势在必得。
瞿莹被送进宫中时,只见仪仗华丽,彩旗翻飞。两列文武公卿站于台阶之下,鸠桓一身大红礼服站在殿前张望。
车马还未停稳,鸠桓大步跨下台阶,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只有呼吸兀自起伏。
鸠桓表情复杂,悲喜参半,仿佛一个笨拙的孩童,又如同沧桑的老人。
瞿莹沉默良久,看着眼前的已经成长为英俊青年的鸠桓,忽然觉得岁月流淌得如同一条决堤的河流。
她懂他的心意,可就是不愿意明白,或者强迫自己不愿意明白。
自幼生长在一起,瞿莹怎会不知道鸠桓心思?他的小心翼翼,他的情不自禁,以及他为了吸引自己注意的一切痴心傻意,瞿莹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心里就是未曾让他驻留。也许是天意,瞿莹此时想开口,却只是扬了扬嘴角,看不出想笑还是想哭。
“莹妹妹,你终于还是回来了!”最终还是鸠桓先开了口,他有千言万语,没想到最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瞿莹由侍女搀下马车,她知道此刻自己成为了众人焦点,也不会避。她忽然感到有些悲凉,是啊,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又回来了!
该说些什么呢?瞿莹心里还急着鸠雅的嘱托,知道自己还有重要事情要做,竟有些心急,逼着自己开口道:“我从小就在这国主宫里长大,不能回来吗?”
一开口,语气就有些生硬,瞿莹尚自不觉。鸠桓内心却一阵痛苦,他听得出瞿莹语气里的冷淡。
不知为什么,鸠桓一遇到瞿莹,便无比敏感,也常常手足无措。他只有一脸尴尬地笑着,那笑容仿佛要在脸上干枯下去:“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你想干嘛就干嘛!”
“是吗?”瞿莹终于现出一丝微笑,却扭头四处打量,她在搜寻龙侯族将领的身影。
迎接的大臣们碰上瞿莹目光,都纷纷低下头去。他们都是些人精,自然看得出这场面的尴尬,世子妃对世子没有情意,这一点明白无误!只是碍于世子脸面,他们不敢说出口,因而竟比鸠桓还要尴尬!
瞿莹忽然指着台阶下几人问道:“那是龙侯族人吗?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鸠桓感到莫名其妙,可他实在不敢违背瞿莹意愿,只一味想着讨好她,因而便让随从去唤那几个龙侯族人上前觐见。
瞿莹一颗心终于平静下来,脸上笑容扩散开来,静静等着龙侯族人朝这边走来。
鸠桓看着瞿莹那明艳的笑容,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