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Z市,是中国南方沿海的一座轻工业城市,由于这里经济发达,相对能提供选折的就业岗位多,所以吸引着大批外来务工人员的涌入。
八月份的天气,只能用酷热来形容,除了热,夏天还有一个独有的特点,那就是变幻莫测的天气。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钟,刚刚还晴空万里,烈日炎炎的天空,突然就乌云密布,黑云滚滚。
本就炎热的气温,再加上压的很低的云层,让人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错觉,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中国鞋都”,是位于WZ市城西的一处主要以生产鞋类产品为主的工业园区。它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有着一定的名气。
此时,在“中国鞋都”工业区一条小巷子里的一间小餐馆内,一名叫周五的男青年,正在经历着他的“世界末日”。
周五,二十八岁,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头发蓬松,身体看起来有些虚弱,脸上和眼睛里透露出的疲惫与颓废,使他本来姣好的五官大打折扣,年龄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大出很多。
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子,此女看起来二十四五岁,比周五矮一点,容貌谈不上美,但也算清秀。
餐桌上摆放着两个菜和一瓶啤酒,酒没有打开,菜也没有动过,显然,两人的目的并不是吃饭,而是在谈别的事情。
“周五,事情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要再不说话的话,那我就走了。”女子面露不快的对坐在对面的周五说道。
周五从来到这里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有说过。他是被自己相恋六年的女朋友,也就是对面的女子,叫来谈分手的。
周五来的时候,本已想好了很多质问对方的话,尽可能的想要挽留住对方。在过去六年时间里,自己全心全意的付出,战战兢兢所守护的感情,曾经的海誓山盟、天荒地老,岂是说放弃就放弃,说分开就能分开的。
不过,当两人真正坐在这里的时候,周五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六年来所深爱的女子,看着这个曾经自己拿她当宝贝,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子,所有责问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本来还想说些挽留的话,不过想想自己现在的情况,他也无奈的选折了放弃。既然自己已经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那么就应该放手,成全她以后的人生,让她能够去追寻她的幸福。所有的伤,所有的痛,就让自己一个人来承当。一个人痛,总比两个人的伤来的好。
见周五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不说话,女子转身拿过放在身边椅子上的手提包,就准备起身离开。
刚拿起包,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提包拉链,伸手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穿着红绳子的观音小玉佩,玉佩的背面隐约可以看见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周”字。拿着玉佩,女子的眼眸深处出现了一丝柔情,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
“我把这个还给你,以后我们两个就各不相欠了。”说着,她伸手把玉佩递给了周五。
周五用因伤心而有些微微颤抖的手从女子手里接过玉佩,拿到玉佩的同时,周五那因女子即将离去而充满绝望和空洞的眼神中,却出现了些许许的生机与依赖。就像远在天涯,多年未归的游子,在回家时,第一眼看到家,看到亲人时的眼神。而他此时的心思,也全放在了玉佩上。
女子见周五拿着玉佩出神,便不再理他,自顾叫来餐馆老板娘付了酒菜钱。最后转头深深的看了周五一眼,就头也不回的向餐馆外走去。
就在这时,乌黑的天空一道闪电划过,“轰”的一声炸雷响起。紧跟着就是倾盆大雨倾泻而下,如银河决堤,片刻间,天已不存,地已不在,整个天地间就只有一片灰濛濛的雨幕。
将整个心思放在玉佩中的周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惊的回过神来,抬眼看到正要冲向雨幕的女子,他再看了看外面的倾盆大雨,立刻对着女子喊道;“等等”。这是周五来到这个餐馆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中带着颤抖和生硬。
刚将手提包顶在头上准备出去的女子听到周五的喊声,身体顿了顿,极不情愿的转过身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周五拿起身边的雨伞,快步来到女子身边,把雨伞递到女子面前说:“下这么大的雨,这雨伞你打着回去,虽然现在天气热,但淋湿了说不定也会感冒的。”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女子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我们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就当我今天最后一次求你,好吗?”周五一把拉住女子,语气诚恳的说道。
女子盯着周五的眼睛看了好半晌,从周五的眼睛中,她看到的依然是她一直所熟悉的那种对自己的宠爱与关心。
她没有说什么,默默的从周五手中接过雨伞,慢慢的转身,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一滴轻盈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心中似有些东西难以割舍,不过随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狠狠心,撑起雨伞毫无留恋的走向了漫天大雨中。
……
现在已经是快将近下午四点,雨还是依旧的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老天好像是想借用这场雨,洗去这尘世间的肮脏与丑陋。就连天上的雷公也不甘寂寞,时不时的跳出来吼上一嗓子,震得整个大地都一阵阵的颤抖。
周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饭馆出来的,平常连喝一瓶啤酒都上头的他,今天硬是喝掉了一瓶啤酒外加半斤的二锅头。
现在还不到工厂下班的时间,外加下这么大的雨,街上几乎是看不到几个行人。周五在街上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头脑因为酒精的刺激而变得头晕目眩,他感觉世上除了自己之外,一切东西都在快速的围着自己旋转着。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也越来越难。
周五脸上滑落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手里紧紧的抓着那块玉佩,虽然玉佩很廉价,只是地摊上两块钱一个的便宜货,但现在它对于周五来说,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所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么珍贵、那么的不可或缺。
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可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成的,就像五十元的人民币,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拼搏,它也不会得到人们像喜爱一百元那样的喜欢它。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是有思想、有感情的。既然有了思想、有了感情,那么就不可避免的会有喜怒哀乐,有喜怒哀乐就需要能够表达出来的方式。男人说白了也是人,有时候也是需要适当的发泄一下的。
身体还在街上机械性的走着,周五的思绪,却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
周五记得,从记事起,自己就在孤儿院长大,听里面的工作人员说,自己才一个多月大的时候就被放在一所派出所的门口,后来因为一直没有人来认领,自己就被送到孤儿院抚养,捡到自己的那天刚好是礼拜五,而自己的襁褓之中又有一块刻着“周”字的玉佩,所以孤儿院的管事就给自己取名叫周五。从此以后周五就一直在孤儿院里生活着。
孤儿院里的日子,虽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残酷,但也没有电视上面说的那么美好,孤儿院会尽可能多的从外面接一些私活给院里的孤儿们做,每天每个人都会分派到一定的任务,如果在规定的时间里没有完成,那么不好意思,晚餐就只能减半甚至会没有。至于里面的伙食,除了过年过节,或者是有上级或记者采访的时候能吃到肉食外,其它的时间是不要想在菜里面见到丁点的肉,就是素菜,也是油水少的可怜。
周五从小体质就不怎么好,身体虚弱,面黄肌瘦的。以至于每每都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很多时间都只能饱一顿饿一顿,导致严重的营养不良,使身体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之中。
不过,让周五感到庆幸的是,在自己七岁那年,一次偷溜出去,偶然之下认识了卖烧饼的王奶奶。从那以后,每次只要自己溜出去之后,就总会跟在王奶奶屁股后面,王奶奶就会叫自己跟着她一起练练健身的太极,一起卖烧饼,很多人都以为自己是她的孙子。王奶奶对自己也像对自己的孙子一样,经常给自己烧饼吃,有时候甚至会给自己买点衣服或是给点零花钱,而自己心中也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奶奶。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周五十三岁那年,那年的冬天,周逮住一个机会,身上揣着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两百多元,便只身南下去讨生活。
在外面,周五因为没有身份证,就只能在黑工厂上班,他刷过马桶,捡过垃圾,下过煤窑,睡过大街。在这几年里,周五尝遍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受尽了世道的冷落与恶人的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