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大寿,普天同庆,金陵城的正街朱雀街上更是热闹非凡,市肆繁华,每个铺面前面都挂上三尺红绸,迎风飘扬,说不上来的喜庆。
城阳长公主和珂柔公主的銮驾一行数十人就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浩浩荡荡的驶进金陵城。来不及休息,只回永宁侯府稍作梳洗又换了身衣服,长公主就领着女儿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青石平铺的街道尽头,耸立着无数黄瓦宫殿,晨光照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令人目为之一眩。銮驾行至朱红的宫门按规矩就不能再前进,长公主和盈轩只能下车步行。
前来接引的大太监带着八个青衣小太监,一早就侯在宫门口,恭谨的请过安,便引着两人去往太皇太后居住的慈安宫。
盈轩对宫里并不陌生,太皇太后喜欢小辈环绕,以前住在金陵三五不时的就会被叫进宫里伴驾,如今虽离得远了,也是日日没有断了恩宠。
跟着太监前行,耳边是空旷的回音。皇城中宫女太监侍卫人数众多,来来往往却训练有素,极其安静,等闲听不到有人高声喧哗。所有人似乎都下意识的压低声音,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清浅,怕惊扰到皇城的肃穆与庄严。
行至一座红漆绘彩的廊下,长公主和盈轩便止了步,等公公进去通报,请安的牌子是早就递了的,只是皇宫重地,有了太皇太后的口谕才可进去。
盈轩百无聊赖的站着,看着公公提着前襟快速又无声的小跑,从廊下到慈安宫正殿那么长的路,进去又出来怕是要耽误许多时间。坐了半个多月的马车,几乎日日睡在车里,虽说也是高枕软卧,终比不上脚踏实地睡得安稳,她现在正腰酸背痛。
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急着见太皇太后。按规矩,完全可以第二天再来请安的。盈轩轻轻腹诽,微不可察的移了一下小腿,立即迎来城阳长公主的冷视。
Ok,Ok,我不会再动了。盈轩向母亲求饶,那目光才恢复温和。
太监进来报信时,太皇太后正坐在一张雕着百子千孙的黄花梨木榻上和皇后等人话家常,得了信儿,忙命人快点迎进来。
金碧辉煌的屋子,装修奢华不失大气。太皇太后仍和记忆中一样,年近九十,有些发福,但脸色红润,精神还是好的,头上戴着一支雕琢精美的玉凤簪,眉眼温和,依稀能看到年轻时艳丽的影子。
皇后居于下首,穿着大红色绣金丝牡丹的宫装,头插几根碧玉簪,雍容贵气。越贵妃则在对面站着,一身桃红色拽地长裙,戴着金光翼翼的步摇,妩媚妖艳。
城阳长公主带着盈轩先向太皇太后请安,又跟皇后和越贵妃行礼。太皇太后笑得像朵雏菊,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浑身洋溢着欢愉,“免礼免礼。听说你们今儿晌午才到金陵城,怎么都不歇歇就来请安了。”
太皇太后一生经历三次朝代更迭,当今的皇帝又是她嫡亲的孙子,多少荣华富贵都享受过了,多少惊涛骇浪也不是没有经历。人尊贵到她这个份儿上,许多东西已经不能牵动喜怒,若仔细论起来大概也只有她的母族怀恩侯常氏。
城阳从血缘上来说是她的侄孙女,盈轩虽又隔了一层,到底也是常氏家族的骨肉,所以太皇太后见了她们格外的欢喜。
“是孙儿想太皇太后了,多一分都等不得,再说我们又哪里就这样娇贵了。”城阳长公主轻笑,说得确实都是实情。她是老来女,母亲刚生产不久就没了,老怀恩侯有心无力,太皇太后看着可怜自小接到身边来养,感情上是拿她当母亲看待的。
皇后在一旁跟着笑道:“果然是祖孙连心,太皇太后早几天还在念叨着妹妹你呢。”她承办了太后的千秋宴,正是春风得意,话里话外都都透露出对太皇太后的奉迎。老太太年纪大了,人有些糊涂,最爱听的不过就是有人夸奖城阳长公主以及珂柔公主。眼波状若无意的扫过盈轩:“这是轩儿吧,几年不见就出落得这样标致,还是妹妹会教养人,说起来只比我们家景宁大两岁呢。”
果然太后听了乐呵呵的,往日对皇后亲近的态度也加上三分真心。
“是皇后娘娘谬赞了。”盈轩敛眉谦虚道。这里都是长辈,不太轮得上她说话,要做的也就是低眉做小,在被人提到时笑一笑。因为闲着无事,面前的几碟子点心几乎都让她吃光了。
太皇太后始终乐呵呵的看着,“你们来得巧,点心刚端上来,还是热的。”
盈轩指着其中一碟道:“我也觉着好吃,所以才多吃了点,尤其是这个枣泥儿的最好,有奶味儿。”
太皇太后喜道:“里头放了牛奶蜂蜜,你母亲小时候也最爱吃。”
旁边的越贵妃已经失了恭维的先机,闻言立即抓紧称赞道:“这还不是多亏了太皇太后手巧,早就听闻您的手艺百里挑一,如今亲自指导着做一回,教出的徒弟也比御厨强三分呢,我们也跟着沾了光。”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就显得你嘴贫。”
皇后也跟着笑了几声,“越贵妃一贯的嘴甜,就着下菜都能让人多吃二两饭呢。”整日溜须拍马妖言惑众,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越贵妃妩媚一笑:“能为姐姐有用,是妹妹的本分,怪不得我近来瞧姐姐都比以前圆润了许多。”胖成那个样子,双下巴都出来了,还想跟我争皇上的恩宠,不自量力。
两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盈轩借喝茶掩饰情绪。原来皇后与越贵妃的矛盾已经如此之深,几乎连表面上的那点和睦都不愿意假装。轻瞟一眼太皇太后,老人家还在乐呵呵的笑着,不停的劝城阳长公主再尝一尝糕点。而长公主只是默默的吃东西,似乎什么都没想,似乎什么又都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