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绿儿已经成了娴雅而安静的长天女神,坐在长乐椅上俯视众生的时候,会想起青城山与紫霞山这场无聊的比斗。
当时的她是那么的紧张,十几个人影在她面前闪来闪去,求仙台则被他们迸发出来的灵力震得摇摇晃晃,而她只能一动不动,根本拔不出剑来。
西天的太阳昏暗缩小得如同鸡蛋黄,天烛峰上乌云滚滚,无数黑鸟发出“喳喳”的声音匆忙飞走。台下的中品道人们有一小半已经逃离了,还有的女道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奇怪的是,绿儿记忆最清晰的,都不是这些,而是不知谁发出的尖厉的叫声:“世界末日!”
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的话,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
求仙台上盘旋的七只纸飞龙被一只巨爪撕碎了,万点纸片纷飞,如雪片般落下。然后看到的是两只金光闪耀的巨翅,扑扇着斜斜地飞向了求仙台。
对于这个庞大的怪物来说,求仙台实在太小了,它落在了台下的座位上,人们嚎叫着逃离。倒霉的是山羊胡子,他的衣摆被怪物踩住了,一时之间,难以扯断。手哆哆嗦嗦,腰刀也拿不住,因此也无法切割上衣。最后,他干脆脱下了上衣。
幸好怪物并不理会他,而只是直直地望向台上。同时,它感受到一尘子和清雨真人才拥有最大的灵力,便也低头望了望他们。
一尘子和清雨真人已经离开了座位,背对着求仙台,举头望着怪物。
“这是什么东西?”一尘子骇然说道。
“我也不知。这是第一次召唤。”清雨真人道。
台上的二十人停止了打斗,李威猛诸人看到了一个一百多米高,二十多米宽,扑腾着双翅的“大鹏鸟”。可怜台下的众多座位都震碎了。
“玄风掌门有说过召唤出来的剑灵是一只‘鹏鸟’吗?”周在天问道。
“关于这只怪物的信息,师父什么都没说,只说召唤出来后就知道了。”李威猛说道。
“这下好了,请出这么个瘟神来。”吴千曲说道,“日后谁来管它?”
清雨真人跳到了空中,在鹏鸟的锐利的嘴尖前喃喃自语,似乎在念驭灵咒。
人们一向是靠驭灵咒来与自然界中的生物沟通的。咒术的高下,取决于个人的修为以及与该生物的亲近关系。
鹏鸟的尖喙冲天一努,发出了布帛撕裂的声音,只是响度大得多了,阿敏捂住了耳朵。这时清尘已经跳下求仙台来,护住了阿敏。绿儿也来到他们身边,心中却埋怨着他为何不先保护自己。
鹏鸟并不理会清雨真人,铁翅向她扇来。
十二金刚非常焦急,一起呼喊:“孽畜!”
清雨真人却并不闪避,而是右手向前一伸,五指伸开。
那枚青玉指环戴在她右手无名指上。戴在赵斩云手上的时候,这个指环并看不出什么异样,而此时,由于和鹏鸟相互感应,这个指环发出了璀璨的光芒。
鹏鸟的铁翅停止了进击,发生一阵柔和的低鸣。
这枚青玉指环乃是用死去的大鹏精魄制作而成,对于这只鹏鸟而言有一种无言的震慑力。
何谦之等人从台上往下眺望,一开始的六百多名中品道人们现在只剩下一百人多一些,跑到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召唤出了自己的灵兽,有骑在巨蝎背上的,有脚踏飞剑的,还有站在虎背上的。刚才青城山与紫霞山打斗的时候,二派之间的道人还相互争吵,彼此看不顺眼,现在却统一起来,如临大敌一般,抬头望着巨大的鹏鸟。
李威猛等十二金刚则在疑惑,献祭了众多上品道人的鲜血,召唤出的这个巨大的鹏鸟有什么用?都不听指挥,难以降服。
可是清雨真人知道,亮出青玉指环的那一刻,鹏鸟就被降服了。
青玉指环凝结了上百只鹏鸟的精魄,每一只鹏鸟都在它的面前战战兢兢。
一尘子朗声道:“仙姑,你们骗得我们好苦!”
青雨真人拍了拍鹏鸟的鸟喙,回头说道:“什么?我哪里骗你们了?”
“你以斗剑为名,用我青城山上品弟子的鲜血为祭品,召唤出了这只鹏鸟,还说不是欺骗?”一尘子道。
“斗剑是真的斗剑,你说是谁胜了?”清雨真人落到了一尘子面前。
沉默了片刻,一尘子道:“你们胜了。”
清雨真人道:“可是你们不必气馁,接下来,第二场,是要斗兽。”
青城山众人心中一阵寒意,莫非这个混账妇人是要让这个巨大的鹏鸟出战吗?
“可是天都黑了,你还要比,疯了吗?而且是这么个怪物?”清尘吼道。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我带来了一百颗夜明珠,正好用来照明。而且咱们斗的是兽,人可以歇着。”清雨真人便命王毅重把一百颗夜明珠取了出来,正好放置在求仙台的主座上。
夜明珠果然光华灿烂,把四周映照得如同白日一般。
何谦之、范毅之等人想到自己的灵兽往日是何等的威武。变异白鹤、变异青鸾,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但在这只巨大的鹏鸟面前,简直是小鸡遇到了老鹰,根本不是一合之敌。天生万物,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重山水一重天!
算起来,青城山最强的灵兽乃是掌门人玄冥子的坐骑玉麒麟,或可与之一战,可惜玄冥子不在。那么只好让一尘子长老的铁甲龟上场了!
何谦之等人把眼光都投向了一尘子,那意思非常明白,只有铁甲龟或许可以勉强支撑几个回合,其他的灵兽见到了这只巨大的鹏鸟,恐怕腿都吓软了。
“也罢!”一尘子道,“你们的斗兽,就是这只鹏鸟喽?”
“这个自然。召唤不易,且看它表现如何。”清雨真人道,一副自信的神情。
一尘子不禁苦笑。他的铁甲龟跟随了他将近三百年,很此感情极深。现在与这只巨大的鹏鸟打斗,恐怕不死即伤,前途渺茫。但是没有办法,谁让青城山其他六长老都不在呢?清雨这个恶毒妇人,专挑了一个青城山最弱的时间点来挑衅,正是要踩青城山一头,提高紫霞山的威望。
他心里说了好几次“可恶”,但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竭力保持着一个长老该有的风度,念了驭灵咒。
慢慢地,从天烛峰旁边的浊水溪中便爬出来一个马车一般大小的黑色巨龟来。它走得很慢,嘴里还衔着一条巨大的白鱼,慢慢地嚼着。
紫霞山众人看到它那迟钝的动作,心里不禁乐开了花。那笨重的身躯,走路都困难,还能用来战斗吗?看来它只能缩进壳里,用“乌龟功”自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