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号称北弓第一世家。
冷家与武者关系不错,也就过上了匠人世界的上层生活。
一块正方的牌匾,上书一个奇大的“冷”字,既显恢弘又有风霜,表达这是一个屹立多年的强大家族。
走入其中,东拔野心有感触,冷家不愧为北弓第一家,弓文化很是浓郁,弓形的雕塑遍布。园林中的空地上,能看到许多冷家的小辈在练习箭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者在一旁纠正着他们的姿势。
尚弓的家族都很在乎“射礼”,射术不限于对战,是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比如一些达官贵人来家族做客,往往会伴随宴请举行射礼,以此助兴。另外,弓师家族的孩子出生,其父都会向天地八方射出十箭,寄望孩子箭术高超。
冷家的管理者名为冷禹,四十多岁的年纪。冷禹大腹便便,不似匠人,倒像个世俗中的大财主。
“哪阵风把紫轩主吹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
紫黎笑道:“轩子里来了一位鉴宝师,擅长弓之一系,久闻北弓第一家威名,特来拜访,望能学到一二。”
冷禹笑道:“好说好说,紫轩主带来的人自是非常器重,不知如何称呼?”
东拔野站起身来,“晚辈弓野,见过家主。”
冷禹道:“不错不错,落落大方、一表人才,比我那几个儿子强多了。”
紫黎笑道:“家主过谦了,弓野哪里能和几位公子相比,我这次来主要是带他见识见识北弓第一的风范。”
东拔野也道:“早闻北弓第一的威名,今日能得一见,实在三生有幸。”
冷禹看向东拔野,神色雍然,“我看你弓之造诣不俗,南弓北弓,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愿前辈赐教。”
“弓之一系,当世最受认可的是南弓凌弓、北弓蛮弓,其实这只是四大弓种的两类,世上还有两种不常见但极具地位的弓种,分别是东弓杀弓、西弓影弓。”
“东弓杀弓、西弓影弓、南弓凌弓、北弓蛮弓……”
冷禹又道:“在铭金,凌弓和蛮弓的人较为突出,传自正统南乌、北辰家族,我冷家的弓秉承北辰蛮弓,其实也是得其皮毛,真正的蛮弓之道几近消亡。”
紫黎微微皱眉,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弓种原是“东西南北”四大类,冷禹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晚辈受教了。”
冷禹道:“晚些时候,小兄弟可以带一把蛮弓回去,仔细研究一番就是,以你的造诣想必一看便通。”
紫黎轻轻一笑,“这样也好,那就不叨扰家主了。”
却见冷禹微微一压手掌,“紫轩主日子选得好,正巧北辰家族有贵客今日到访,二位不妨一并入宴。”
“北辰家族!”东拔野心中一跳,他的东拔家族杳无音讯,这北辰家族真的存在?
紫黎笑道:“北辰家族的贵客,我们参与不太好吧。”
“不瞒紫轩主说,这次北辰家族的人也是奔着鬼弓先生的事而来,冷家与缥缈轩从不见外,一些事大家不妨坐在一起说说。”
“家主还真是没把我当外人啊,我这也算是赶上的客人了。”
冷禹干笑两声,并未多言。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个人来到了冷家。
为首之人一袭白衣,面庞白皙,手持一把锦鲤扇,是一个颇为儒雅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左右的样子。
此人便是北辰家族的公子——北辰曦!
北辰曦只带了一个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米袍老者。
冷家的待客之厅颇为宽敞,入夜之后灯火通明,气氛乃是极佳。
入席之人并不多,除了冷禹、紫黎、东拔野、北辰曦、米袍老者外,还有冷禹的大儿子冷啸川。
除了紫黎,在座的都是弓师。
冷禹坐在主座,正对的是他的儿子冷啸川,冷禹的右侧是北辰曦,左侧是紫黎,东拔野挨着紫黎坐下,米袍老者挨着北辰曦。
宴席之上,众人一阵寒暄,紫黎是个中好手,这等场面见的太多。东拔野倒也从容,一席人说说笑笑,气氛蛮好。
“能把鬼弓先生请来,缥缈轩这次真是大手笔,我们这些弓师都佩服的很。”北辰曦笑道。
紫黎笑道:“我只是一个二级缥缈轩的执事罢了,此事乃是总部运作,我来配合。”
北辰曦道:“不知这次的作品会不会有贩售?”
紫黎道:“贩售恐怕很难,倒是会有几场拍卖,这事是由缥缈阁运作,如果北辰家族需要,我到时可以把拍卖清单提前拿给你们。”
“先行谢过了。”北辰曦的笑容如泉,让人看着很舒服。
冷禹道:“鬼弓先生弓法箭法虽不在四大之中,但另有妙处,这一次值得多多留意。”
北辰曦点了点头,目光微微扫过东拔野,其实自打见面以来,二人便没少互相打量。见到这个人的一刹那,东拔野便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一种难言的介质在拉近着他们的距离,与所见任何陌生人都是不同。
“看来东拔与北辰,确有极深的渊源啊。”东拔野心道。
但北辰曦却是一头雾水,这种奇特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追个究竟,“我看弓野老弟修为不俗,今日各方难得一聚,不如你我行一番射礼,意下如何?”
北辰曦言辞平坦,听不出任何挑衅,东拔野微微一笑,“能与北辰少主一并行礼,荣幸之至。”
“痛快。”北辰曦笑道。
冷禹闻言也来了兴致,“北辰少主亲行射礼,这等眼福可是不敢多想,来人,上弓具!”
北辰曦微一摆手将冷禹止住,“我二人射礼,应不必繁冗。”随即笑望东拔野,“良宵伴明烛,此乃莫大快意,你我二人不妨以箭取烛,箭已过、烛不熄,不知可好?”
北辰曦一语,东拔野顿时来了乐趣,“好一个箭已过、烛不熄!”
二人离席,东拔野手持血檀弓,不过这一把已是人品上阶,北辰曦手提铁檀蛮弓,看其气韵应是地品的存在。
蛮弓的最大特点就是弓干特别粗,北辰曦这把弓的弓弰距离与血檀弓相仿,但其弓干仍有脚腕粗细,若是更大号的蛮弓,弓干能比人的大腿还粗,想想都很恐怖。
“箭已过、烛不熄……”人们都在思忖。
二人面前是两排明烛,直达大厅入口,约有十盏。
搭箭张弓,二人相视一笑,在同一时间掣出了箭杆!
咻!咻!
但见那两支箭穿过烛芯的根部,以迅雷之势驰向远方,神奇的是,烛光只是微微摇曳,厅内依旧大亮!
这是何等的速度!
翻手探箭,二人又是一箭驰出,穿过一排明烛之后,箭杆落到了各自的箭匣之中!
“神乎其技!”
冷禹等人都不由站起身来,要知道箭在驰发的时候伴着巨大的风力,而且手指粗的箭杆穿过麻绳一样的烛芯,居然还能让火烛继续燃烧,这太不可思议了!
东拔野笑望北辰曦,他遇见了真正的箭法高手,相比自己,北辰曦的精准与掌控只强不弱。
杀弓求近战,蛮弓求穿破,北辰曦箭法的真谛在于超乎寻常的大力破杀,而他们二人所演示的却是一门“细活”,如果比穿透力,东拔野没有分毫胜算。这个同为“四大家族”的人,让东拔野不得不刮目相看,所谓有粗有细,能做到北辰曦这样的寥寥无几。
满场静谧,只是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东拔野。
冷禹对东拔野的造诣有所判断,但绝然想不到他能到达这种地步,与北辰少主比拼丝毫不落下风。紫黎也是呆然而视,这个一直相信直觉的女子,第一次被自己的直觉所吓到。米袍老者眼睛细眯,心绪如霞飞。
原来,这个不动声色的青年,竟是可以平视北辰少主的存在。
“妙境遇灵犀,十予九不求,快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