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拔师弟好生厉害,进步真是让卓某汗颜,我想用不了多久,师弟就是四绝谷的招牌人物了。”
出人意料的,卓千锋回来不久便“拜访”了东拔野,而且卓千锋的身边还带着一个陌生人。
“卓朗见过东拔师兄。”这是一个面庞白皙的英俊男子,穿着一身朴素灰衣,年纪与东拔野相仿,说话之间深深一躬。
东拔野望着这个叫卓朗的人,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纯正的弓师,但又与弓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隐约之间东拔野猜到了什么,“难道师父……”
“都是师兄弟,不用客气。”东拔野道。
“东拔师弟,明日就是匠试了,想来也是凄惨,我们四绝谷去年还有八人参加,今年只剩下七个人了。这人的命,旦夕祸福,真是难以预料。”
东拔野略略一想,孙飞三人都已不在,卓千锋所谓的七人定然就是现有六人加上这个卓朗了。
“师弟,大试之前可敢赌一把做个乐子?”卓千锋终于道明来意。
“赌?”东拔野眼睛一眯,“不知卓师兄怎么个赌法?”
“我与师弟比当然不能用同一标准,不过也很简单,你五十五孔,我八十五孔,如果你我二人同时达标或者同时未达标,便没有输赢。”
东拔野并不是胆小之人,“那赌注呢?”
“一万金币,或者离开四绝谷一年!”
“八十五孔……卓千锋去年的成绩是七十一孔,这个标准不可谓不高,对我来说五十五孔也有极大的难度,他倒是对彼此实力判断得很清楚啊。”东拔野思量起来,“一万金币不是个小数目,这分明是要我想让我离开四绝谷,卓千锋一次次想赶我出谷,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那我们便赌上一赌!”
“确定?”卓千锋一脸疑惑看着东拔野,显然没想到他如此痛快便答应。
东拔野微微一笑,“一万金币还是有的。”
却见卓千锋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十万,你敢不敢赌!”
“十万金币,或者离开四绝谷一年。”卓千锋补充道。
听到十万金币,东拔野不由得心中一跳,十万金币能买到地品材料了,人品几乎没有买不到的。匠师的修炼是极耗财力的,东拔野这时才真正来了兴趣,“我若输了,自当离去一年。”
卓千锋眯起眼睛,“师弟,这是你我之间的赌注,你若到时敢用什么非常之法,我可也有法子。”
东拔野捏了捏鼻子,“放心,到时我向师父申请外出,这一年正好历练历练,久在四绝谷也并非完全好事,别的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倒是很聪明,今天就先这样,师弟好好去准备吧。”
卓千锋和卓朗离了东拔野的住处,卓千锋一脸从容,倒是那卓朗面露疑惑。“大哥,你就这么确定那小子穿不过五十五孔?我怎么觉得他格外自信,根本不把这个成绩看在眼里,你可千万不要低估了他啊。”
卓千锋冷笑道:“百孔箭术十分玄妙,这东拔野只懂九连箭和九合箭,九环箭只知皮毛,不可能穿过五十孔。”
“那五十孔的要求究竟是什么?”卓朗好奇地道。
“九环箭大成。”卓千锋道,“朗弟你现在也是四绝谷的一员了,明日大可参加匠试,四绝谷的百孔配置蕴着师父独到的体会,你若能穿过五十孔,后面的事情想必会非常顺利。”
“嗯,师父居然那般偏爱东拔野,这一次就完全把他挤下去!”
东拔野的住处是一间木屋,下方由三个大木墩撑着,一道木梯直通“二楼”,楼上有一个过道,建着两间房子,一间是东拔野的卧室,一间是储藏材料、制造弓箭的地方。
过道有一道木栏,是夜,东拔野一手拄着血檀弓,另一只手臂抵在栏杆上。
“卓千锋想尽办法赶我走,一旦我离开四绝谷,恐怕会有大患。如果胜了卓千锋,他断不会选择离开四绝谷一年,这样一来我就会有十万金币!”
想着想着,东拔野的思绪还是落到了这十万金币上。
他确实没有钱。
对东拔野来说,有钱不只是能买到更多、更好的材料,他的脑海第一时间浮现的是自己的母亲。一年前,母亲那凝固如琉璃的面容让他永远不能忘记。也正是在那时起,钱对东拔野有了更多的概念。
没错,他就是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去治好自己的母亲。
今天东拔野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痛快,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东拔野当然知道这是一次冒险。
……
四绝谷一年一度的匠试又来了。
眼下东谷和南谷都无弟子,金、衣二系无人参与匠试,只有东拔野、花笙、卓千锋、卓朗、闫宽、楚秀、吴平七人参加今年的匠试。
在众人来到场地之前,两类器具已经摆放完毕。北谷这边是一百块榆木错落排列,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木孔,每年都是弓行烈亲自摆放。西谷的匠试器具则是九口大锅,自打众人来到,那里便泛着热气,而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问了问花笙,东拔野方才明了,原来那大锅之内溢满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正常人的手掌只要触及便会见骨,一个鼻息足以将骨头也腐蚀掉。这种匠试测的既是速度也是战靴的防御能力,规则比较简单,以踏过的数量而算。
据花笙说,自从四绝谷建立,弟子们从未有人踏过第七口锅,而且弟子们很容易受伤,要比北谷的测试残酷得多。
最先接受匠试的是吴平,此人穿着一双青色的靴子,力量一贯、足下生风,却是终究没能踏过第四道坎,被劳风救了回来。
楚秀的成绩和吴平一样,只有闫宽踏到了第五口锅,但那闫宽仍是一脸失落的表情,对自己的成绩并不满意,一年过去,三人的进步都不是很大。
东拔野看过这轮匠试的各个细节,心中还是有着不小的领会,他突然发现,形形色色的匠师之间其实没有根本上的差距。大家依托的都是匠心和匠力,只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或是后天的深刻浸染让他们步入某一个领域,于是乎,他们的匠心匠力都倾注在了这里。
大道同源。
接下来就是北谷弓师们的匠试了,与其他相比,北谷的匠试相当费时间,这一天之内,弓师们只要愿意便可以无数次尝试,取最优成绩。
不过弓师们都清楚自己的实力,不会为一孔两孔做太多尝试,搞得师父们和师兄弟们也疲惫。
但今年,会有不同。
最先上手的是花笙,他去年的成绩是六十一孔,已经非常可观。对于花笙今年的表现,东拔野是非常期待的。
花笙的弓也是一把小弓,和整个人非常的搭,一脸轻松、信手拈弦,就在眉心一炯之际,利箭陡然驰出!
百孔箭术的要义就是要有强大的箭感,要赋予箭灵魂,但见花笙射出的这支箭像一条蚯蚓,没入榆孔之后突生大力,人们根本看不到花笙这支箭杆的轨迹,只能听到一连串的咻咻之响。
当!
过了一会儿,人们才听到撞击的声音。
“七十八孔!”
说话的是弓行烈,言语之中带着一丝欣然,花笙的这个成绩他并没有想到,一年提升十七孔,而且是在后半程,这样下去,用不了两年花笙就能冲击箭术的更高境地了。
“花笙,不错,照这么下去就行。”
“嘿嘿!我知道了师父!”花笙快步来到东拔野身边,并没有再尝试的意思。
其实,弓行烈最溺爱的就是花笙,他从不要求花笙去练什么,只是教给他一些功法任其发展,不会因为花笙天赋高就对他严格以对。这些年里,花笙是四绝谷里惟一的一个“闲人”,小家伙纵横四谷、到处流窜,谁也没有看到过练过箭,但每到匠试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人们只有释然,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天赋超群,可以用别人一半甚至更少的时间做到比别人更好。
对于花笙的这个成绩,四绝谷的弟子再一次震惊,七十八孔,在场的弟子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成绩。新来的卓朗更是如此,从前的傲然消匿一空,这个看上去如同一个跑腿小仆一样的家伙居然是如此强横的实力。
最震惊的人当然是东拔野,这一年的多数时间花笙都给自己送饭,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固定修炼时间的家伙。嘻嘻哈哈、童稚无限,不知不觉就是这个成绩了,“唉!”
卓千锋不动,东拔野也不动,不多时之后,卓朗踏前一步,“师父,弟子初来四绝谷,看到各位师兄如此匠技不由心痒,可否也来参与一下匠试?”
弓行烈点头道:“不必说得这么客套,开始吧。”
在场之人谁都不了解这个卓朗,不由得心生好奇,众目而视之下,却见他拿出一个令人讶异的东西。
那是一把——
弩!
东拔野凝目而望,其实在见到卓朗的时候,他便对此事有所猜料,此人身上那种“似弓非弓”的感觉,最好的解释就是弩了。
弩,远程射杀之器,连发之王,变化少,但穿透力极强。弓与弩在不同的情况下有着各自的优势,这也使得多数情况下弓与弩的对比都是没有意义的,古有“弓不奉弩、弩不拜弓”的说法,就是说这二者“各自为政”,互相看不上眼。
也正因为弩的存在,弓的缺陷才被无限放大,反之亦然。
但归根到底,弓弩不分家,因为它们最深刻的原理是一样的。
卓朗的这把弩很是笨重,这也是弩的一大特征,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卓朗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突突!
促烈的声音随即响起,一瞬之间,卓朗将弩机之内的所有箭簇都射了出来,一簇接一簇,首尾相接大有九连箭的味道。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卓朗的弩完全被榆板排斥,他只射出二十六孔便被拦截下来。
懂弓之人都大概了解弩,弩于弓,最大的难题便是“箭感”。弩属于机括类,有其自动装置,这便使得弩师不必纠结于对箭杆的掌握,只要按照既定的程序便不会有偏差。但来到四绝谷这种颇高要求的地方,弩想穿越榆孔,只靠既定的东西是万万做不到的。
“难道师父真的懂弩?不然这卓朗怎么会投进四绝谷?”东拔野思量道。
卓朗目光低矮,这个成绩当真是有些丢脸。
“弩之道,不适于百孔箭术,日后慢慢授于你。”弓行烈说道。
“谢师父!”
此言一出,东拔野和花笙不由相视一眼,花笙更是掩不住的讶异,显然连他都不知道师父对弩也有造诣。
接下来,只剩东拔野和卓千锋了。
“那么,我先来?”卓千锋笑道。
“师兄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