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一晃三月。
北谷尽头,东拔野还在苦练青芒刃与牵魂手。
此时的东拔野牵魂手已经练成,但青芒刃迟迟不能达到理想效果,蓄而不放,他已经练了三个月,但最终的火候总比弓行烈的演绎要差一点。
“东拔师兄,你这么急做什么,当初这青芒刃我练了一年多才大成,你这才三个月的时间都接近大成了,你就不能歇会么?”花笙立在一旁,看着入魔一般的东拔野忍不住说了出来。
东拔野停了下来,花笙已经给自己送了半年的饭,没有委屈与不耐,东拔野觉得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我起步比你们都晚,当然要更加努力了,谁像你十一岁就是二心的天才,像我这种笨鸟除了苦练还能有什么办法?”东拔野笑道。
“嘿嘿!”花笙立马乐了,“你是第十次夸我的人,好开心,哈哈!”
“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啦,因为前九次都是你了……”花笙小嘴一噘,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这半年多来,东拔野与花笙每日见面,彼此了解也是愈发深入。花笙可不仅仅是稚气十足,而是他的心里有所认定,是“觉得好便一心相交,觉得不好就一言不搭”的那种。至于这“好”的评判,只有花笙本人知道了。
“快吃饭吧,师父让我陪你练箭,你要是射不穿二十孔,明天师父回来不知道要怎么唠叨我了……”
东拔野嘿嘿一笑,花笙的手艺可是不错,兔肉进汁、野鸡松嫩,样样都是美味,东拔野越发觉得,这花笙真是自己的贵人。
二人练箭一直到了半夜,架起长串的篝火才能看到百丈外的靶子,花笙在一旁哈气连连,“十八孔,怎么还是十八孔……”
东拔野也是一脸苦涩,这种练箭的方式放在从前根本想都不敢想,榆板错落分布,拳头大的孔要一连射过二十个,对东拔野来讲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在黑风庄的时候,东拔野没少练过箭,他的箭术也没有让父母失望,几十丈的靶子也能命中靶心。但与现在相比,曾经的那点箭术根本不值一提。
卓千锋在去年匠试的时候就可连穿七十三孔,花笙也有六十一孔的厉害成绩,拳头大的木孔对他们来说简直像大海一般的敞阔。
“每年的匠试,极限是一百孔,据师父说一百孔之后就是新的境界了,那样的箭术会让任何对手胆颤吧。”东拔野这般想着的时候,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微鼾,花笙蜷着身子居然已经在一片桑叶上睡去了……
月高篝旺,桑木林的尽头一片红亮,火光映在花笙的脸上,他缓缓翻了个身,吧嗒吧嗒嘴巴,模样甚是可爱。
东拔野来到四绝谷半年的时间,并没有体会到孤独,主要原因就是花笙,活泼乐观、不计得失、真诚以对,带给东拔野亲情一样的感觉。
东拔野望着熟睡中的花笙,“小花笙,如果哪天我变强大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会让你一直这么开心下去。”
午夜了,看着撩动的篝火,东拔野忽然有些思念父母,也有一些担忧,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期待母亲早点醒来,父母避开风满楼的魔爪。
“匠师之路虽然很辛苦,但进步却是从前无法比的,单是这二十孔的成绩拿到世俗就是惊天的大弓师了吧。”
呼呼呼!
风声陡烈,隐隐夹杂着噼啪碎响,东拔野猛地一个激灵,但见近处篝火已近燃灭,这声音居然是出自远处!
抬目一望,东拔野登时呆在了原地,不知何时、不明为何,偌大的桑木林燃烧了起来!
“不好!花笙!花笙!”东拔野三步并作两步将花笙拍醒。
花笙相当利落,一个跃步便窜上了身后桑树,眼睛瞬间染得通红,神色急切惊诧到了极点,“我的天呐!东、东拔师兄,你干什么啦!你这是不要我们的命了啊!”
东拔野更是慌张,磨着手跺着脚,大脑一片空白,“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大火熊熊燃烧,桑木林占据了北谷三分之二的地域,救火简直是开玩笑,以现在这种情势,除非挪来一座湖。而且就算灭了大火,这片桑木林也基本毁了。
东拔野满眼血丝,醒转之后他的全身都在颤抖,桑木林是四绝谷弓材的惟一出处,此林一毁意味着制弓大为掣肘,更意味着弓行烈半生的培育化为乌有!
这根本是不能赎之罪!
林中草木密集,现在又是早春时节,大火很快蔓延到了近处,带给二人无比强烈的视觉震撼,仿佛一个个生命在消亡,仿佛一滴滴血汗在干涸……
“不!”东拔野脱下上衫,跑向近前的桑树一阵拍打。
“还救什么!快走啊!不然我们都出不去了!”花笙在后面拽奋力着东拔野。
“桑木林不能毁啊!这是师父三十年的心血!”
“走啊!快走!”花笙大喊不停。
然而就在这时,两道人影忽然窜到东拔野与花笙的背后,二人一语不发,一个背着一个便急速往外奔去。
这二人速度极快,原来是西谷的靴匠闫宽和吴平,二人脚踏蹑影靴,快过奔马,一路穿越火障,终于将东拔野和花笙救了出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毁了桑木林,死不足惜!”
刚到四谷正中之地便听一声厉喝,正是二师父金鲁,除了弓行烈和卓千锋,四绝谷的人已经到齐。
大喝之间,金鲁连飞两脚,将东拔野与花笙足足踹出了三丈!二人心口一顶,险些吐出血来。
“大哥经营桑木林三十年,每一棵都视为珍宝,你们这两个小畜生,敢在林间点火,我打死你们!”
嘭嘭!又是两脚,东拔野与花笙滚了一身尘土,发带崩开、脸上乌黑一片。
“二师父,我们是在师父规定的地方点起篝火,绝对不会焚毁林子,这大火不是我们引起的啊!”花笙捂着心口,用足力气喊了出来。
“规定的地方?那也得在大哥看护下才行!”金鲁脾气本就暴躁,一听花笙狡辩,更是怒不可遏,“你告诉我!除了你们,哪里还有火!这火是怎么来的,难道是我放的!”
啪啪的干柴之响让每个人绝望,尤其金鲁劳风二人,他们太清楚这片林木对弓行烈的意义了,不然何以动如此之怒?
“二师父,火不是我们放的,当时花笙睡着,我们点的篝火已经快要熄灭,我发现的时候,火是从外围蔓延……”
没等东拔野说完,金鲁上前一个提拽直接把东拔野砸在一块大石上,噗!东拔野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师兄!”花笙连爬带滚来到了东拔野身边,抄起袖子擦着东拔野身上的血,两行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东拔野一言激起来在座所有人的强怒,连一直闷不做声的劳风都按捺不住了,“东拔野,你想说什么?我四绝谷是紧闭之地,你是怀疑我们当中有人故意放火了?”
东拔野忽然苦笑,他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虽然那是事实!
他来四绝谷最晚,而且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晚两年以上,一个新人,没有资格去怀疑早已建立好的四谷情谊,他难怪被痛打!
劳风踏前一步,冷声道:“没错,你是龙城的儿子,但不能因为这个就信口雌黄。这半年多来大哥把几乎全部的资源都给了你,你犯下大罪还不承认,东拔野,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你们给我滚出四绝谷!”金鲁大声一喝,脸上的肉都在跳动。
花笙缓缓站起,居然直勾勾盯着金鲁劳风二人,“我们是北谷的弟子,一切都要等师父回来,他若是赶我们,我们二话不说立刻就走!”
“反了你了!”金鲁刚欲上前却被劳风拉了一拉,眉目一闪,金鲁也冷静了几分。
“给我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