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秃头和尚
穿过人群，万绝和君红羽已经走到一片四周无人的空地上。
四周一片安静，安静得只听得见万绝的咳嗽声。
伴随着咳嗽声，他说话的声音显得更加苍老了：“芯儿死了，老夫只恨自己平日没有好好照顾她。”
君红羽抚扇道：“万掌门对流芯的照顾，我们都是看得清楚明白的。其实这一切何尝不是因为那晚我疏忽大意造成的。”
“咳咳，啊咳咳。”万绝又开始咳嗽了，“老夫不怪你，不怪你。”
君红羽道：“万掌门这样说，我反而更加愧疚了。”
万绝道：“这个世界那么大，而你才华横溢，在武道上更是胜过老夫。但你没有选择帮御龙山这样的大势力，反而选择帮我们万毒门这样的小门小派，老夫……咳咳，老夫……”
“万掌门，保重身体。”君红羽面带担忧之色，已经扶住了万绝。
流芯死后，万绝似乎变得更加善解人意了，这本是好事，可是君红羽开始不安了。
“芯儿死了，人死不能复活。只是还魂丹乃我万毒门至宝，如今依旧下落不明……咳，咳。”万绝面色苍白，越发虚弱了。
“掌门放心，我定将拼死寻回还魂丹。”万绝还未开口，君红羽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容易心软在这乱世中可算弱点，这样的弱点他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
就这样，君红羽又出了万毒门。
就算不是为了万绝，他也要去找还魂丹的，离这月圆之夜不到十日了，若是不能在这十日内找到还魂丹，让这还魂丹落入野心磅礴之人手中，复活化神洞府中的兽神，那便是一场天灾。
如今他只有去找，找一个叫秦傲的人。
秦傲此人神秘无比，但有一个特点却是别人没有的，转生术。
转生术施术者，面目全非，皮肉糜烂。
君红羽这十年间阅读古籍无数，得知这种转生术的特点是别人所没有的，只要找出这面目全非之人，就已经找到了秦傲。
可茫茫人海，找一个门派容易，要找一个人可就不简单了。
君红羽离开万毒门已经许久，直到现在，他才回到桑阳城的客栈中。
沐雪在等着他，这些日子住下来后。
她竟然和这里的掌柜熟悉了。
自从那天差点被白面狼欺骗之后，她得到教训，便乖乖留在这家客栈中等候，可日子一长，她等得实在无聊了，便留下来帮助掌柜端菜，送酒。
这些事她本会做，而这里的掌柜对她也倍感亲切。
君红羽进了客栈大门，一眼就看见沐雪。
“王大叔，这一碟炒三丝送到那一桌吗？”沐雪微笑着指着木柱下的那桌。
那一桌旁坐着三个男人，一人长着络腮胡，一人是个光头和尚，还有一人长着一张尖脸，颇像一个老鼠。
沐雪客气地端上菜，微笑点头：“客官，您点的炒三丝好了。”
那络腮胡看了看沐雪，贼笑一声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嘴里嚼了嚼。
面色一苦，“呸”的一声，一口吐了出来。
沐雪吓了一跳，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客官不喜欢，我再去给你换一碟。”
“换什么换，吃下去。”却是那光头和尚道。
尖脸男子奸笑了两声，没有说什么。
络腮胡骂道：“秃驴，这是我点的菜，我不喜欢就该换。”
沐雪尴尬地笑了笑，道：“客官说的在理，我这就去给您换。”
“站住。”说话的却是那尖脸男子。
沐雪正欲回头，那尖脸男子已经抓住了她的衣袖。
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万万不可做这淫邪之事。”
君红羽就要出手，若有人欺负沐雪，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他。纵然不杀那尖脸男子，但是废去他一双手已然足够。
“啊！”
那尖脸男子惨叫一声，抓住沐雪的那只手全然无力，就像是失去了翅膀的鸟，一瞬间坠落了。
君红羽还未出手。
出手的是那络腮胡。
“哇！”的一声，那尖脸男子一口鲜血洒在饭桌上，染红了那唯一的一盘菜。
沐雪差点喊出声来，她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看着趴在桌上的尖脸男子，前一刻还是个活生生的无赖，这一刻就吐血身亡。
和尚默念：“阿弥陀佛。”
“嗡嗡，嗡嗡。烦死了，臭和尚，你也去死吧！”说罢，络腮胡又是一掌，打向和尚胸口。
这一掌力度不轻，比刚刚杀死尖脸男子那掌有过之，无不及。
和尚本该死的。
可是他没有死。
死的却是络腮胡。
君红羽嘴角露出了笑意，道：“人都死光了，没人陪和尚吃饭，岂不孤独？”
“哥哥！”沐雪兴高采烈，忍不住喊出声来，若是周围没人，她一定会冲上去抱住他。
那和尚也笑了，道：“阿弥陀佛，施主，你错了。”
君红羽已经坐下，就坐在和尚旁边：“哦？”
和尚道：“和尚不用人陪，和尚不怕孤独。”
君红羽笑了，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酒，仰头喝了起来，道：“这两人不过是泛泛之辈，留他们一条性命又何妨。”
直到此时，和尚才抬头正视君红羽。
只觉得面前这个男子衣着不整，头发也多日未曾梳理，手中却是带着一把纸扇，和他身份格格不入。
君红羽仰头喝酒。
他喝酒的时候，可能是在悄悄打探别人，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喝酒。
和尚不知道他为何喝酒，只是这酒味已经钻入和尚鼻子中，和尚定了定神，道：“施主可真是错怪我了，明明是那络腮胡杀了这好色之徒，又反击我一掌。无奈死的是他，活下来的是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实你这样做也没什么错。”君红羽苦笑道。
沐雪已经离开，走到了王大叔的身边，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桌子上的血迹还未干，反而是顺着桌缝流淌到地上。
和尚连眼睛都不眨一眨，豁然起身，轻挥道袍，缓缓走出了客栈。
君红羽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突然他张开双手，升了个懒腰，道：“没酒喝了，掌柜的，上酒，一壶长安酒，梦回长安城。”
掌柜没有上酒，而是拿起抹布在拭擦桌子。
来上酒的是沐雪。
沐雪倒酒：“哥哥，刚刚是那和尚杀了那两个人的吗？”
君红羽道：“其实我也说不清了，怎么才算是你杀别人，怎么才算是别人杀你呢？”
沐雪不明白，问道：“这个很简单啊，杀人的人一般都活着，被杀的已经死了。”
君红羽摇头，道：“不对，若有人杀我，你说死的是那个人，还是我？”
“呸呸呸，不要乱说，哥哥是好人，怎么会有人想杀哥哥。”沐雪娇怒道。
君红羽笑了，却看不出他此时的笑是何意。
杀人的活着，被杀的死了。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可是君红羽自己也渐渐地糊涂了。
凭什么被杀的人就一定要死，那些杀人的人都还活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