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将死之人
赌一把。
那是别人的命，君红羽怎么可以拿别人的命作为赌注呢？
可是秦天已经不给他这个拒绝的机会了。
那一声巨响，到底是不是机关卡住，强行运转的碎裂之音。谁也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的事才需要去赌一把。
秦天敢赌。
一个必死之人还有什么东西不敢拿出来赌的？
可是君红羽不敢赌。
他的人已经飞了出去，踏空一个翻越，瞬间就到达石柱顶上，当纸扇触及石柱的那瞬间，石柱整个已经碎裂。
土灰中夹杂着碎碎的铁屑。
人已经飘然落下。
君红羽还是成功的救下了她。
那个熟睡在君红羽手中的女人——流玥。
沐雪脸色苍白，双脚一软，跪坐在地上。她不敢回头，只要一回头，就会看见流芯那被尖刀刺穿的身体吧！
她不敢看，可是君红羽敢看。
流芯依旧被绑在石柱上，一动不动，仿佛一个死人一般。刀没有刺出，为何她会和死人一般。
秦天在笑，笑有很多种，他的笑却不知是哪种了，只是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百倍，千倍。他一拳打在墙上，道：“君红羽，你的速度的确很快，比夜影堂的机关反应的速度还要快。”
他有意无意提到夜影堂，却不知是何意。
君红羽没有说话，脸上闪过一丝苦色。
飘渺无痕早已经把剑拭擦干净，他的双眼像一只猎豹的眼睛一般，死死地盯着猎物，只要猎物一跑，他就会快速追去，而且猎物必死无疑。
见君红羽面无表情，沐雪才敢回头，她一眼望去。公主依旧绑在石柱上，身体也完好无损，看不到一点伤痕。
她喜出望外道：“哥哥，你看到没，刚刚那一声巨响，机关果然被震坏了。”
君红羽摇头苦笑：“我输了，这场赌是我输了。刚刚那一声巨响，机关根本没有坏，而且还触发了。”
沐雪想不明白。
秦天左拳上已经渗出鲜血，他兀自笑道：“不，君红羽，你赢了，你还是赢了，你应该早猜到了流芯那个石柱上没有安插机关了吧！”
君红羽道：“我不敢确定。”
秦天道：“当然没有安插机关，一个早已经死了的人何必给再浪费时间给她安插机关呢？”
君红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本该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死离别，就像那年母亲和妹妹的死一样。看待死亡，他本该平淡应对。
只是此刻，他脑海中还是浮现了流芯的笑容，流芯的唇香，流芯的体温，和她那宁死不屈的怪脾气。
君红羽嘴巴里苦苦的，眼睛里还牵强着挤满笑意。
——面对着你最恨的仇敌时，笑容往往比愤怒更令他发毛。
他苦涩地道：“是的，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也不必再浪费这些机关。至少我还应该感谢你，把她完整地还给我。”
沐雪双眸渐渐黯淡下去了，全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地狱不可怕，可怕的是从天堂一下跌落到地狱，而沐雪此时就是这样，满怀着希望，愉悦的心情，却在那一瞬间再次跌落到地狱。
秦天的面容渐渐缓和下来了：“我一个要死之人了，至少要我在死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算到这一切的？”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秦天把头垂得老低，面对着君红羽深深地鞠躬，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做出最后的哀求。
君红羽微微一笑，突然从流玥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刀，这柄刀简直和秦天白天时飞出的那十把刀一模一样。
想不到直到此刻秦天还留了这手，君红羽苦笑。
他叹息道：“秦天，你现在总该明白控制别人没有用了吧！得到一个人不如去了解一个人的内心。我就是因为了解流芯，并且信任她，才能够战胜你。”
秦天不解道：“信任她，这不都是你自己谋算到的事吗？又和信任有什么关系了？”
君红羽摇了摇头道：“信任她，我才知道她关心她妹妹胜过关爱自己，信任她，所以当流玥说出是她偷走还魂丹时，我就开始怀疑了。姐姐对妹妹的爱，妹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感觉得到，又怎么可能将姐姐往悬崖上推。”
秦天笑道：“不错，但是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怎么可能知道流芯不可能为了还魂丹出卖妹妹呢？这世间，是有人能经受诱惑，不是那人意志坚定，只是那诱惑不够大罢了。那天流芯从你口中得知还魂丹的作用，她完全有理由去偷还魂丹。”
君红羽道：“不可能，我还记得她被抓走前，那一刻，那一眼。她是真的要带我去找还魂丹，是真的要帮我。”
秦天不语。
君红羽道：“至于她自杀，我也是看到流玥那时才猜到的。”
沐雪抬眼，注视着君红羽，她记得今晚君红羽喝得大醉，那么伤心落魄，原来是一早就猜到了公主死了。
可是为什么哥哥不告诉我？
沐雪疑惑地看了看君红羽，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抱住的流玥放下后，突然回头，冲着自己笑了笑。
不敢正视他，沐雪低下了头，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是声音道。
“告诉我又有什么用呢？”
秦天松开了手，摇摆了几下，险些要倒在地上，但他终究没有倒下，只是叹息道：“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君红羽问道：“可惜什么。”
秦天道：“可惜你出世得太早，你太聪明了，君红羽，你实在太聪明了，聪明的人往往会死得很快。你说呢？哈哈哈。”
君红羽淡淡道：“不错，聪明的人往往死得很快，反而是一无所知的人活得最长命。”
秦天摇了摇头，还在惋惜，道：“你若是晚出世个三五年，等到兽神出世，到时候这天下七大门派和兽神斗个两败俱伤，你再出来一统天下，岂不快哉，凭你的才华，这简直易如反掌。”
秦天的话似乎是在夸他，被自己的敌人夸这的确不错，可是被这样一个人夸奖，君红羽心里可真不好受。
秦天是敌人，没错，可是却是一个不了解他的敌人。
这样的敌人夸奖自己，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吗？或者说，他根本就不配夸赞自己。
君红羽心里自然明白，七年前他在古今下窥探得秘籍后，日夜修炼。即使是窥探天神秘籍，也要十年才能练到的神阶武道。他在第六年便已经练成玄阶，天赋直逼天人。可是还是差了许多，玄阶和神阶相差一阶，可是实际上的差距，却远远比想象中大。
而按照那古井中最后一段的说法，神阶出世。
风云变色，天神再临。
横扫千军，威慑四方。
遵守天道，可脱轮回。
斩妖除魔，雄霸三界。
眼看还有三年就到了老者的“十年之约”，十年后他出世必定能拯救苍生，有所作为。
他何尝不想这样，可如今，离皇城叛乱，卫将军之死已经十年，如今是和那老者十年之约的第七年。却发生了兽神出世的迹象，他可以置之不理，可是天下苍生又要再次面临一场天大的浩劫了。
他绝对不允许兽神复活，绝对不允许。
管他什么天命，管他什么“十年”，七年前武神榜创立，已经血杀一片天。那时的他在修武上不过是一个人阶的孩子，天赋极差的他一直上不得幻阶，直到得到那古井秘籍。
七年至今，他哪天不受煎熬。每当武神榜有人刷新，就意味着一个人离去。对别人来说，那不过代表着一个数字，可是对他来说，却是一条人命。
七年后的今天，兽神复活，那更是见人就杀。
这场浩劫死的人恐怖更多了，他不得不出世。
因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得到还魂丹都想复活兽神，实现愿望，唯独他不想。他当然也有愿望，他的愿望谁能实现呢？
只有他自己能。
君红羽回过神来，笑道：“也对，以前有个老头也这么告诉我的，让我再逍遥个三两年，这样至少不会没女人缘。如今看来，他的话还是灵验了。”
秦天大笑：“君红羽，你的女人是我逼死的，你现在杀了我，以后不便没有人再逼死你的女人了。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会有很多女人喜欢呢？”
秦天眼光有意无意地扫向沐雪，示意着他。
君红羽看了一眼沐雪，她低着头，却没有哭泣，想必心里十分难受，这一路跟来，腥风血雨的，真是委屈了她。
这般想着，一个不留神。秦天突然出现在沐雪身边，手中一把短刀便要刺向沐雪的后背。
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还不悔改？
